那年花开

慧育在线：青儿师范毕业那年,国家政策革新,师范生不再包分配了,家里人犯了愁,怎么这么背运,轮到这届师范生就不分配了?

种了一辈子地的父母脸上,成天愁云惨淡.吃过晚饭,青儿不敢大声出气,站起身就收拾碗筷,像是做了错事.

她知道不怨自己,可是她忘不了上学报到的头天晚上,母亲出去借钱,借了三家都没有借到,回来的时候两眼通红.青儿看到了,心疼继而心碎,她恨自己不是个男孩儿,大不了不去上学,出去打工,搬砖和泥都行,反正农村的孩子不怕吃苦也不惜力.

生她的时候,家里人都盼望着生一个儿子,可她偏偏还是女孩儿,而青儿排行老四,三个姐姐们都是初中毕业,在家附近的工厂打零工,在有着浓郁重男轻女封建思想的农村.青儿知道母亲很难,青儿曾经对母亲发过誓,她想读书,一定会出人头地,改变家庭的命运.母亲抱着瘦弱的青儿:"好闺女,你从小成绩好,你就好好上学吧,考到哪,咱家就供养你到哪!"青儿感到命运不公,她欲哭无泪,为什么老天一点儿都不眷顾她,就在她毕业的这一年不分配了,她是家里唯一的希望,在这个家庭里,任何一个轻微的变动,都足以让整个家地动山摇,希望落空,这个家就意味着面临绝望.

老实巴交的父亲在连续抽了五根烟后,先看看青儿,又看看妻子,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去附近的卫材厂上班吧,去应聘当个会计,一个女孩儿,每月拿个四五百的工资,可以啦!"母亲极力反对,"不中,培养出一个大学生不容易,跟不上大学的一起上班,那咱的学不就白上了?青儿必须当老师!"母亲有自己的想法,她把所有的希望放在了青儿身上,青儿永远不会忘记母亲那不屈服命运而倔强的转身出门.青儿按时给上班的姐姐做饭,吃过饭又赶紧洗碗,收拾家务,然后就拿着一本书看,只是盯着看,没有翻页.

过了几天,母亲跑着推开了青儿的门,"青儿,青儿,你能当老师了!"母亲抱着青儿,紧紧地抱着,青儿明显感觉到,有一滴咸咸的泪水,从鼻尖划过,流到了嘴角,或许是青儿的泪,又或许是母亲的泪.

青儿后来了解到,是青儿的母亲,托亲戚关系,兜兜转转地找到一位乡镇领导,交了一万三,曰名"上岗费".

没过几天,青儿就接到通知,成了乡镇的一所初级中学老师,因为青儿的毕业成绩优秀,校长直接安排她做了班主任兼语文老师,月薪二百元.青儿算了算,这样的工资,就是不吃不喝,干够五年零四个月,才能把上岗费挣过来.

青儿知道,母亲为此付出了什么,也知道家庭为此又增加了一笔债务.

青儿只有努力工作,把"老师"当好,才能对得起母亲的一片苦心.期末考试,青儿所教的语文学科成绩,是乡镇第一,青儿第一时间告诉了母亲,母亲高兴得像个孩子,"我就知道我家青儿有本事,聪明,干啥都能干好!"

青儿的开门红,也赢得了校领导的青睐,教导主任是个和蔼可亲的大姐姐,课下,神秘地拉着青儿到办公室外,"青儿老师,今年多大了?有对象吗?给你介绍一个吧?"青儿的心为之一颤,然后害羞地摆摆手,"没有对象,我没时间,不用了,我,我……"青儿无所适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因为青儿上学晚,所以毕业的时候已经二十一岁了,其实,前段时间,工作安顿好后,亲戚给青儿介绍了一个本科生,和青儿邻村,男孩儿家里条件也不好,可男孩争气,一边打工一边上学,不但不给家里要钱,还每月给家里打钱,男孩儿叫辉,毕业后留在一家上市公司上班,母亲相中了辉的学历和自立能力,而且是乡里乡亲,知根知底,母亲极力撺掇青儿请假回家相亲,青儿孝顺,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见见就见见吧.

双方家长都很满意,青儿和辉对彼此的印象也不错,很快,根据风俗,双方先确立了关系,辉在第一次见面后,给了青儿600元的见面礼,青儿不好意思接,辉撵着给,最后由媒人硬塞进了青儿的衣兜里.

一个星期后,青儿接到辉的来信,深情绵绵,文采斐然,青儿对辉的印象更好了.

一个月后,周末在家的青儿接到一个陌生女孩的电话,"你好,你是青儿吗?我是辉的女朋友,我们是大学同学,我们相爱三年了,我为他流过几次产,医生说我不能再怀孕了,辉的家里人嫌我是南方人,嫌弃我个子矮,可我们是真心相爱,你放手吧,求求你了."青儿半天没有缓过神,脑袋是蒙的,是打错电话了吗?可她清楚地叫出了青儿的名字,还知道她的联系方式,是辉给她的吗?他们还在一起吗?流产?相爱?

青儿竟然被当成了小三对待,电视里才有的情节,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青儿强忍怒火:"你不应该给我打电话吧?我不知道有你的存在,更不存在是我伤害了你,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我不认识你!"青儿挂了电话,呆呆地坐着,手抖得厉害,青儿从没经历过这样荒唐的事.

青儿一边哭,一边告诉母亲要结束和辉的关系,母亲不同意,她不相信这是真的,母亲认为是这个女孩在追求辉,所以离间青儿和辉的关系,母亲深信辉是个老实本分,值得托付的男孩.

青儿不习惯忤逆母亲,她不再说什么,她心里有了自己的主意.

她没有拒绝教导主任的好意,她相信辉不是她感情的归宿,虽然辉几次三番地打电话向她解释,向她道歉,青儿没有过多的言语,用冷漠对待辉喋喋不休地解释.

很快,教导主任把她娘家的堂弟介绍给了青儿,他叫兴,中专毕业,早早参加了工作,现在一家私企上班,本来兴不想在老家找对象,但禁不住堂姐的软磨硬泡,把青儿夸得天仙下凡,拗不过,兴同意见一面.

那天,兴特意把公司的车开到了青儿的学校门口,青儿在教导主任的安排下出了校门,兴赶紧从车上下来,个子很高,身材有点胖,这是青儿对兴的第一印象.

坐上了兴的车,两个年轻人就这样认识了.青儿偷偷打量开着车的兴,他不善言谈,一开口说话先腼腆地笑,青儿莫名地对兴有好感,好像早就认识,但少女本有的羞涩,使青儿没有多少话,有时候还是兴主动问几句,青儿就答几句.

没有花前月下,没有甜言蜜语,青儿和兴保持着联系.兴一天打好几个电话,嘘寒问暖,有次青儿感冒了,兴竟然连夜开车回来,从怀里掏出了几盒药,"青儿,我也不知道你什么症状,就让医生开了几盒,多喝开水."青儿看着高大的兴,站在床头,局促而紧张,青儿住的是单位临时分的一间房,放下一张床和桌子后,就没多大空间了,房间里没有椅子,兴不敢坐下,也不知道坐哪儿.

青儿连着说了好几遍让他坐下,他才小心地坐在床角,只是看着青儿傻笑.时间太晚了,他给青儿又倒了一杯水,说要赶回去,领导明天要用车,就匆匆赶回去了,青儿知道,车程得需要两个小时,赶回去的话,就是凌晨了,青儿为自己的感冒而感到愧疚,更多的是对兴的心疼.

辉给青儿打电话不接,又给青儿的母亲打电话,青儿知道,事情该了结了,她先回家和母亲商量,把见面礼送回去,送给媒人,就算是结束这段关系了.

在农村,男女双方定亲后,如果男方先提出来退亲,女方可以不退钱,可是女方提出来,就要把男方所有的花费退回去.母亲不给青儿钱,更不同意退掉这门亲事.青儿身上只有三百,她想到了兴,青儿一五一十地给兴讲了这件事,兴只说了一句:"我有钱,我陪你去退."兴和青儿把钱退给了媒人,车上,青儿一句话不说,她觉得对兴不公平,可兴的脸上,明显看到了笑意.

七夕节的那天晚上,兴又特地赶来,给青儿买了一束花,还买了一个BB机,上面已经有了一条兴的留言:青儿,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孩儿,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吗?

青儿捧着花哭了,又笑了,轻轻地点了点头,兴一把搂住青儿,轻轻地捧着青儿的脸,久久凝视,然后深情地吻了青儿的额头,青儿环腰抱着兴,"傻瓜."把头深深埋在了兴的怀抱里.

青儿把兴拉到了母亲面前,母亲起初不同意,说辉的父母说了,大学谈的那个女朋友,他们根本不同意,希望青儿好好考虑一下."不用考虑了,今生,我非兴不嫁!"两年后,青儿和兴结婚了,后来,兴考上了事业编制,成了公务员,教师缺编,青儿的那一届毕业生,国家政策放松,又包分配了.

再后来,几个姐姐们的小日子越来越红火,做起了卫材生意,都在县城买了房,买了私家车.今年,几个姊妹一商量,在村子里给父母盖了三层楼房,邻居们见到母亲就夸母亲好福气.

母亲在院子里种上了花,竟然比邻居养得都好,春天到了,花儿竞相开放.

青儿已经是孩子的妈了,兴仍然像宠公主一样,爱着青儿.很多见过青儿的人都说,青儿逆生长了,越来越年轻,越来越漂亮,就像母亲养的花儿.

作者简介:

张淑君,长垣市市直实验小学语文教师.喜欢写作,虽无大作问世,确也笔耕不辍,记录点点滴滴的生活,平凡而真实,率性而洒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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