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的儿子闹牙疼，找了许多牙医也没治住，整天哭哭咧咧，闹得我也心烦意乱。

　　我就想我小时候怎么治好的呢，姥姥就出现在我的眼前了。她找来半拉土坯，在靠近一头的地方挖上下两个上大下小的洞，中间连通，上面的放炭火和葱籽，下面的通风。土坯找好了，再找来葱籽、香油、白瓷碗、湿毛巾、和好的泥巴，还有干柳棒。

　　一切准备就绪，先在灶膛里点了火，把干柳棒烧成火炭，用铁锨铲起一些放到土坯上面的坑洞里，再在火炭上面撒上葱籽，等葱籽冒起了浓浓的白烟，起了火头，便把里面涂了香油的白瓷碗扣在上面烤，烤碗的同时，把泥巴比着碗口大小捏成环形围着耳朵放下，以高过耳郭为好。

　　放好之后，姥姥便摇一把小扇，安抚着我把牙疼的那半边脸朝上躺好，时不时地用手背靠近碗试试温度。等碗烫了，姥姥垫着湿毛巾把烤烫的碗抓起来，快速地放到湿泥巴上。

　　只听“嗞”一声在耳边响过，耳朵便热烘烘地罩在下面了，感觉痒痒的。我是害怕得不敢睁眼的，等姥姥把碗拿下来叫我，我才敢睁开眼来看，就看到碗里面的香油上粘了一条条、一道道弯弯曲曲的小黑线，颜色稍浅一点的有红乎乎的，还有黄乎乎的。

　　姥姥说那就是一个个牙虫，就是它们在牙里面钻过来钻过去，把牙都蛀蚀坏了，变黑了，才疼。虽然当时我吓得心惊胆颤，也不知道那些黑黑红红黄黄的牙虫是不是真的，但每次熏过之后，能顶好长时间不再牙疼。

　　看儿子又饱尝牙疼的痛苦，我就想给儿子试试也熏一熏，可是现在去哪里找会熏牙虫的人呢？

　　我找了许多人都没找到一个会熏的，周一，我垂头丧气地到了单位。同办公室的大姐问我是不是病了，我跟她说起儿子闹牙疼的事来，她说：“你姐夫就会熏，我打电话叫他在家等着，你快带孩子过去吧，牙疼可折磨人了。”

　　我带儿子到他家时，他已经等在门外了。见我们过去，赶紧把我们让进去。红砖大瓦房，院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屋里拾掇得整整齐齐，找根柴禾都难，怎么熏？

　　他看出了我心中的疑问，轻松地说：“你先歇一下，我收拾收拾。”说完，他不着慌不着忙地从床底下掏出半拉土坯、葱籽，来到宽敞的厨房，安排我们父子坐好，他又和了一块面团，盖好放到一边醒着，再取出小瓷碗、小蒲扇、香油、毛巾备用。

　　一切准备就绪，我正发愁去哪里找柴禾，他已经把葱籽铺在土坯上面的凹洞里，打开抽油烟机，啪的一声打着了燃气灶，把土坯放到火苗上去烧，火苗钻过孔洞，引燃了葱籽，冒出白烟，缕缕葱香便缭绕了厨房。葱籽上也起了火苗，他关了燃气灶，再在葱籽上洒细密的一小层，铺灭火苗，让葱籽一点点着。这空隙，他拿了瓷碗，倒上香油，蘸了抹开，涂匀，倒扣在土坯上，慢慢熏烤。

　　擦一把手，他叫我儿子到屋里的床上躺下来，牙疼的一面耳朵朝上。他揉揉面团，捏成圆环，拿过来，围着我儿子的耳朵放好。顺手拿一把小蒲扇出去，把葱籽烧旺。接下来的程序跟姥姥当年给我熏牙虫没什么两样，一步步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看着那么亲切。

　　他从容地做着，手下不闲，嘴上也不闲着，跟我唠起来：“现在生活改善了，我小时候吃都吃不上，谁舍得用白面？每次熏完之后都弄一脸泥，跟个泥猴似的，现在谁家也不差二两面了，用面团可比泥巴干净多了，熏完了把面一揭，又爽利，又干净。现在，也不用拾柴烧火了，家家都通上了天然气，再也不怕阴天下雨生不着火喽！时代进步了，房子都用水泥浇筑了，连块土坯都难找了。”

　　听他絮叨着过去的往事，儿子的牙熏完了，把面团一揭，蹦跳着跑出去了。

　　我帮他收拾东西，被他拦住不叫我收拾，说：“赶紧上班去吧，我自己收拾就行了。”

　　从始至终，他一直微微笑着，慢慢地享受着。

　　回去的路上，儿子告诉我他的牙不疼了。那张绽放着笑容的脸又浮现在我的眼前，几天来郁积在我心头上的愁云也渐渐散了。

　　作者简介：

　　赵艳宅，供职于河北省献县教体局，小小说爱好者。有作品散见于《三月三》《小小说大世界》《微型小说选刊》《上海故事》《演讲与口才》等及各地报刊和新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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