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南风起，夏初临，蝉鸣渐闻，蛙声愈响。

　　湖中，睡莲渐次醒来。初点点，再团团，才不过几日，几欲铺满水面。白莲居多，像极了挂满天宇的繁星，孤高，清冷。偶有几朵红莲间杂其中，顾盼摇曳，粉面生辉，倒也和谐有趣。有红鲤往来穿梭，水动荷移，縠皱波纹粼粼散去。

　　湖曰樱花湖，是校园的网红景点。春日里樱花开得恣意，湖水也蓝得恣意。那时，睡莲尚在酣眠，春风温柔，春水无波，偶有几尾调皮的红鲤飞身一跃，倏忽又隐于水底，空留层层涟漪不明就里地荡漾，几分落寞。大约，那莲正在积蓄力量吧，只待夏风一吹，小而圆的叶片便雀跃着涌出水面，但也只与水面相平，高出一点却也不肯。若浮萍般，若空游般。其实，若湖水恰好澄澈，睡莲纤细的茎秆在水下若隐若现，全不似荷花般叶柄粗壮，出水挺拔。也好，荷花亭亭玉立，睡莲旖旎多姿，各有一番风雅。

　　初夏的阳光明媚但并不燥热，初夏的风似母亲温软的手，轻轻拂过耳边脸颊，散落在额前的发丝微微扬起又落下。眼睛是挪不开了，傍水而生的丛丛黄色鸢尾开得正艳，花朵玲珑飘逸，若展翅嬉戏的蝴蝶，又若临水自照的美人。忽然就想起《诗经》中的句子：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其实，不算是邂逅，是我专程寻它而来；其实，鸢尾花叶片分明，并无藤曼；其实，鸢尾花的花期只有一天，今天看到的这朵已不是昨天的那朵，其实，它清扬婉转的姿态也十分和我心意。这么说来，也算是邂逅了吧。

　　于是，停下来仔细端详，虚妄的心思里，想要装进眼前这一朵的模样。可是，于千万朵花中怎么能认出眼前的你呢。人说，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于花，大约也如此。暗自思忖，它也许是知道它的独一无二吧，草木自有本心，何求他人相知，庸人自扰罢了。

　　记得湖的东南角原是有一丛蒹葭的。两年前，学校刚搬来的秋天，彼时，睡莲尚小，不成风景，倒是那一丛蒹葭兀自水中挺立，很有些遗世独立的苍苍风骨。只是后来，过了一个冬天之后，再也不曾看到。

　　远处的水面隐隐露出一些绿色，应该是再力花的叶芽。经过了一个冬天和春天的孕育，终于在立夏之后暂露头角。还有那依墙而立的一排翠竹，高大，挺拔，有风来兮，影移石上，飒飒有声，冷厉的灰色石墙因此增添几分神秘和妩媚。

　　旁边的高地上，野蓟花正开的蓬勃。浪漫的紫色，密集的尖刺和谐共生，叛逆的美艳让人靠近又躲避。初春的时候，曾采食过它的嫩芽，虽也有刺，但并无锋芒，用水焯了撒了蒜末香油，颇有些“蓼茸蒿笋试春盘”的清欢。

　　人间草木，不同季节自有不同的风景。它们留存着昨日的记忆，也疗愈着现时的伤痛。漫步湖边，看这静静的一池碧水，脑海里闪现一个词：安之若素。庄子在《知北游》里说：哀乐之来，吾不能御；其去，弗能止。悲夫，世人直为物逆旅耳。既如此，何不安之若素？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在这湖畔，左岸，顺风而行，右岸，逆风奔跑······

　　作者简介：

　　张晓丽，河南省渑池县高级中学化学教师。时常教书，偶尔写字。有文散见于网络媒体和纸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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