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云终于把儿媳妇娶回了家。

　　娶这个媳妇，素云两口子可费了老劲儿。

　　儿子涛涛已经30整岁了，在镇上的工厂上班。长得也算周正：一米七五的个头，浓眉大眼的；就是有点儿黑，人不爱说话，见了女孩子就脸红。

　　前几年说媒的接二连三，涛涛硬是挑花了眼，一个也没成。这两年，眼看岁数不小了，素云着急了，逢人就托着给儿子介绍对象。村里30多岁还没有娶媳妇的，一二十个呢，搞不好就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俗话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油嘴滑舌的男孩子说起话来嘴上像抹了蜜，逗得小姑娘咯咯笑。不过说过的话就像刮过的风，转眼就不算数了。而像涛涛这样的实诚孩子，向来认为自己做得到才说得出，说话就像钉钉子，一锤一锤钉得死死的，倒不讨女孩子喜欢。何况女孩子本就稀缺。

　　村里女孩子大多都去城里打工了，卖服装的，做美容的，宾馆、饭店当服务员的，出去就不想再回来。村镇的男孩子，因为当地工厂多，大多不愿外出打工，就留在了乡村。大龄剩男多，但凡条件差一点，对象真的不好找。

　　素云家在镇上，条件属于中等。一儿一女，男人李强在工厂做工，一个月收入五六千，家里前几年翻盖了房子，花了20多万。四四方方一个小院，坐北朝南一座楼房，上下两层，顶上又加盖了红色的彩钢瓦斜坡屋顶，既美观又利于排水。一楼三室一厅，厨房在厢房，楼上也是一样的布局。

　　女儿李小璐26岁，师范大学毕业，在县城中学入了职，有一个同样是老师的男友。单等哥哥成了家，自己才办婚事。

　　这天，有人介绍了小宁和涛涛见面。小宁比涛涛小两岁，娇娇小小的，眉清目秀，刚经历了花言巧语的前男友的欺骗，对老实厚道的涛涛很有好感。涛涛家呢，自然是不计较小宁以前的事儿了。

　　素云两口子急急忙忙装修新房，买家具家电。可临近结婚，小宁家的天价彩礼让素云犯了难。

　　小宁的老家在豫东南，按照当地的风俗，彩礼要十八万八，加上三金，衣物、酒席，还有什么离娘封，下轿封、改口封，没有二十五六万，这婚结不了。这边媒人说，知足吧，小宁家只有个妹妹，父母无非要点养老钱；要是个弟弟，要的会更多。你们要是不愿意，那愿意娶的多了去了。

　　亏得小璐出来救急，把自己上班以来攒的8万块钱拿出来帮父母解了围。

　　腊月二十六，李家风风光光办了喜事。

　　儿媳妇娶回来了，忙碌了几天，该上班的上班，素云在家里种地、做饭，收拾房子。小宁在镇上的化妆品店打工，一个月2000来块钱。

　　早晨，素云做好了饭，爷儿俩吃完饭上班去了，小宁直到快上班了，才匆匆起床，胡乱擦一把脸，挎个包就走了。到店里再化妆，饿了就买个面包或鸡蛋饼吃，偶尔早起一回，功夫都花在收拾脸上了，从来不在家吃早餐。时间久了，素云也就不再做小宁的早饭，只是买了牛奶饼干放到儿子房间去。

　　素云收拾好厨房，洗了老公和儿子的脏衣服，看看屋里屋外干干净净了，就去下地。

　　近处的菜地，一年里春有菠菜生菜韭菜，夏有黄瓜番茄豆角，秋有南瓜花菜，冬有萝卜白菜，一二分地，精心侍弄，一家人吃不完的菜。

　　远处离家三五里，有两三亩地，夏种玉米秋种麦，总不让地闲着。

　　他舍不得让儿子和老公下地，工厂的活都重，回来就让他们歇着吧，素云是能干的，家里地里这点子活计，自己完全拿得下来。有时候也去看看老人，送点蔬菜水果。她的内心是平静的，幸福的，觉得日子就是这么过的。

　　儿子媳妇的屋，素云很少进去，那叫一个乱！鞋子东一只西一只的，床上，被子衣服揉成一团，沙发上乱蓬蓬的，零食袋、食物碎屑、内衣……素云觉得年轻人太不讲究了。自己干净利索惯了的，忍不住替儿媳妇收拾。

　　晚上儿子回家，反倒怪她进了自己屋。素云说我要给你们洗衣服，不进去怎么办？儿子说，那就别动小宁的东西。把素云气的呀，干脆脏就脏吧，乱就乱吧，眼不见心不烦。

　　天暖了，这天儿子红着脸给他们商量，自己钱不够，要父母支援2万块钱贷款买个车。“小宁说，周末想出去玩呢”。别人都开着车出去，自己骑摩托车出去，太丢人了。素云想起来，自己结婚时，老公兄弟三个，每人只分得一间屋。这么多年养儿育女，辛苦劳作，李强几乎没歇过一天工。好不容易攒钱批了地盖了房，媳妇儿娶回了家，几十年的积蓄全掏空了，儿子一个月五千多块钱归媳妇管，按说结了婚就不能再向父母伸手了。

　　平心而论，儿子和女儿他都一样疼。

　　儿子没有考上学，早早就进工厂打工，他心疼儿子，花在儿子身上的就多一些。

　　女儿虽然上学多花点钱，人家已明确表示结婚不让他们花钱，可女儿拿出来的8万块钱还得还给她。她们小两口也得在县城买房子过日子呀。

　　儿媳妇觉得比起其他要房要车的，自己已经做得够好了。可素云想不明白，什么都要父母给，你们自己长着手干什么？习主席不是说撸起袖子加油干，幸福的日子都是奋斗出来的。父母白手起家，拼死拼活的一辈子，凭什么你们只会享受啊？

　　素云心里有气，可看着儿子为难的样子，老两口还是把刚攒的钱给了他。

　　她也知道，儿媳妇挣的钱根本不够她一个人花，两口子攒不下多少钱。

　　不说零食了，就是化妆品，一套还没用完，另一套就拿回来了。网上买的包包、衣服、小饰品，哪一个星期不收个三五件？洗头从来不在家里洗，每星期两次，都是到镇上的理发店花钱去洗。晚上不是出去打牌，就是跳舞、看电影，哪一样不花钱？

　　素云和几个要好的老姐妹诉过苦，几个人都劝他，现在的年轻人哪个不是这样？会过日子的有几个？除了会花钱，小媳妇儿能上个班，不在家里作，不给婆婆闹就不错了，知点儿足吧。

　　夏天来了，素云发现这个月的电费一下子要300多，他让李强检查一下家里有没有漏电。按说家里的冰箱、电视、洗衣机、电饭锅，一个月花个百十块钱很正常，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就太不对头了。那一天，素云走到儿子房门口，才发现了不对劲儿，原来儿子屋里空调大开着，两口子都上班去了，空调温度调在18度，床上堆着厚厚的被子。这才知道，小年轻人晚上都是盖个厚被子开着空调睡！素云想到自己夫妻俩夏天躺在凉席上，顶多电风扇吹吹，整晚汗津津的，真是感觉到自己一辈子太亏，太不懂得享受了。她关了空调，什么也没说。

　　满意也好，有意见也好，素云都是个有分寸的婆婆，能不说的坚决不说，能做的事儿自己一定做好。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下去。

　　眼看着结婚一年了，着急抱孙子的素云憋不住了。一天，她悄悄问儿子，小宁怎么还没有怀孕呢？你们是不是在避孕哪？儿子什么也没说。晚上，素云听到了儿子和媳妇的争吵。“要生你生，我还没玩儿够呢！”，儿子的声音唯唯诺诺听不清，只听见儿媳妇更尖声道：“想要生，除非在县城全款给我买个房！”

　　素云呆住了。

　　结婚生子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养儿育女不是一对儿夫妻的心愿吗？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不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吗？为什么现在的年轻人把生孩子当成筹码呢？

　　他还在想着儿媳妇多福气，生了孩子由他这个婆婆白天黑夜的带，不用费多少心思。原来人家根本就不想生啊！

　　素云怎么也想不明白，现在的媳妇这是怎么了？

　　作者简介：

　　孙月巧，河南省郑州市上街区教科研中心中学语文教研员。热爱生活，热爱旅游，热爱读书。偶尔有所感悟也小书一篇。生活简单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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