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中华专栏 | 照见路
摘要:“汲,引水于井也。”(《说文》) 你在深秋的早晨汲水。 小院子里新打的一口压水井,金属压井把刚握在手里是冷冰冰的,压完几桶水后,把手变得温润起来,像你读过的《锦瑟》…… |
“汲,引水于井也。”(《说文》)
你在深秋的早晨汲水。
小院子里新打的一口压水井,金属压井把刚握在手里是冷冰冰的,压完几桶水后,把手变得温润起来,像你读过的《锦瑟》那篇小说的结尾。
深秋的韭菜没有春天韭菜的娇嫩,清澈的井水在韭菜畦里汩汩流淌,映照着早晨的鸟鸣。
芫荽和香葱,油菜和菠菜,菜畦里的幼苗在等待清澈的井水。还有蒜苗,十多天过去,抽出四五片叶子,像模像样了。
两畦地瓜,因为没有苦霜,叶子和藤蔓还是深绿色的,地瓜在藤蔓下面,隆起的土堆咧着缝隙,可以看见地瓜的圆 润和饱满。
铁栅栏上的小葫芦,摇摇晃晃,风中的舞蹈,空灵,像大地的语言。
门前的两棵桂花树叶子落完了,又冒出新芽,枝头有几小朵细碎的黄色花朵,两桶清澈的井水是对细碎花朵最好的安慰。
丝瓜藤蔓在慢慢老去,叶子变得皱皱巴巴。藤蔓间的丝瓜,以悬挂的姿态迎接深秋的到来。它们要一直悬挂到寒冬,绿色的表皮慢慢变得枯黄,那是成熟的象征,留存着季节的烙印。
挖出几小块地瓜,地瓜饱满红润的表皮上夹带着新鲜的泥土。早餐是地瓜粥,香甜的地瓜和白色米粒在沸水里相遇,时间改变了一切。
几棵细细长长的辣椒还沐浴在深秋的风中。摘几个辣椒,用净水洗干净,切碎,拔一棵大葱,洗干净,切碎,和辣椒拌在一起,香醋、盐、少量的五香粉,再加点芝麻油,一小碗腌辣椒就制成了。
地瓜藤蔓上还有一些嫩叶。摘几把洗干净切碎,撒上五香粉,淋上一些花生油,搅拌均匀,再用面粉搅拌,让面粉包裹每一片叶子,上笼蒸。蒸熟后撒上少许盐巴,淋上芝麻油。
在慢慢老去的丝瓜藤蔓间寻到三四个没有老去的丝瓜,削皮切片,配上辣椒翻炒,收汁装盘。深秋最后一道美食,带着谢幕的不舍和遗憾。
在阳光房里摆一张餐桌,深秋的阳光透过阳光房的玻璃墙照在餐桌上,地瓜粥白里透着金黄,蒸地瓜叶沉淀着好看的紫色,绿绿的辣椒和白色的葱末,绿绿的辣炒丝瓜,小院子里的时光从一顿素食开始。
阳光房外面的金达莱花还在绽放,几只蜜蜂和蝴蝶在花丛中,忘记了寒冬就要来临。
夜晚你在客厅的沙发上沉睡。
客厅门和阳光房的门都打开了,只有窗纱门关闭着。
小院门楼上的两盏夜灯亮着,温暖的黄色,像两只睁着的眼睛,凝视着你的沉睡。
厨房半开的窗户,对流的风,你的梦在风中。
儿时的小院落,堂屋后面是几棵槐树,槐树下面是软软的草地。你躺在草地上,儿时的伙伴也躺在草地上,夏天的风,秋天的风,在夜晚给人的感觉是凉爽的。
树冠在风中,天上的星星是风中的眼睛,躺在草地上的仰望,你知道这不是“少年心事当拿云,谁念幽寒坐呜呃”的意境。
想起老家你住过的那间小屋,夏天的夜晚,不能通风的小屋闷热闷热,你躺在小屋门口一张破旧的竹躺椅上,躺在大槐树撑起的绿色大伞下,月亮静悄悄地挂在天上,满院子是如水的月光。夏虫的唱和在草丛里,如鼓的蛙声在不远的水塘里,洞开的小屋门在你的身后,梦就来了。朦胧间,一只小动物拖着长长的尾巴,从小院子的栅栏门挤进来了。它悄无声息地走着,走过父亲挂鹦鹉笼子的梧桐树,走过葡萄架,慢慢向你和小屋走来。月光下它的身影显得很神秘。它走来,悄无声息,你在梦中,梦悄无声息,还有你的小屋,因为有月光的笼罩,因为整个村庄都在睡梦中,你的小屋也悄无声息。(《小屋往事》)深秋的虫鸣在梦中,浅唱低吟。穿堂风让你的梦和自然的夜靠得很近,和儿时的夜晚靠的很近。泥土陈腐的味道,菜苗生长的味道,在梦的边缘徘徊。
夜半起身,打开窗纱门走进小院子,夜空如镜,没有月亮的夜空是星星的世界。
“子兴视夜,明星有烂。”(《诗经》)
“星汉西流夜未央。”(曹丕《短歌行》)
“皎洁明星高,苍茫远天曙。”(王维《早朝》)古老的诗句,意境深远。
夜晚深秋的风没有想象中的寒意。你站在星光下,倾听,自由的感觉就过来了,像一位久违的朋友,你们在星光下握手言欢。
你在你的小院子里感觉霜降节气。郑板桥所言的“删繁就简三秋树”,枝繁叶茂的绿树到这个节气开始删繁就简,删去不必要的枝叶,为来年春天的复苏积蓄力量,就像你门口的那两棵桂花树。
白居易在《岁晚》一诗中写道:霜降水返壑,风落木归山。冉冉岁将宴,物皆复本源。一年将尽,万物复源,这是季节的力量。
川端康成在他的《初秋四景》中写道:我觉得秋天是从天而降的。明日霜降,这是秋天的最后一个节气,也意味着,冬天,已经悄悄拉开序幕了。
从白露开始,“露凝而白”,到寒露“露气寒冷,将凝结也”,再到霜降“气肃而凝,露结为霜”,霜降到了,白昼秋云散慢远,霜月肃肃霜飞寒。
小县城的阿瓦山寨算是有特色的小酒馆,门脸是古典的样式,包间也很干净。
双椒鱼头、铁板土豆片、手撕包菜、辣子鸡、香锅肉、辣椒炒香干、西红柿牛腩、砂锅山药,小酒馆的菜肴大同小异,口感也是县城化了。
在没有来小酒馆之前,你和学生们去一个小村吊孝,一位学生的老人去世三周年祭,半喜半忧的场景。
路上耽误了一会,赶到小村,正碰上学生的亲友上坟的队伍,花花绿绿纸扎的葬品,挤满了半条街。
临近正午,深秋的阳光很温暖,很明亮,照见小村水泥路面。
上坟的队伍在行进,无法行鞠躬礼了,你和学生们站在路边行注目礼。
空地上搭起的戏台,歌手在唱过气的歌曲:走四方、耶妮娅、万水千山总是情,很有年代感的歌曲不觉把你拉回到几十年前。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在那所中学,你的学生们还是一张张稚气未脱的面孔,像那些歌曲,有激情和冲动。
你和学生们站在小村的水泥路上,他们的面孔和你一样,有了慢慢老去的痕迹,头发斑白,像深秋季节,接着是寒冬,冷冰冰的寒冬。
阳光很好,阳光让人安心,让人想不到靠近的衰老。你们一位学生预定好的小酒馆,在你生活的小城也有这样的小酒馆,同样的名字,不一样的味道。
你们坐在一起,你坐在正中间,就像不久前的那个晚上,在银川路上的一个小酒馆,你和学生们聚在一起那样,你也坐在正中间。
那天晚上的菜肴和摆放在餐桌上的菜肴一样丰盛。那天晚上喝了几杯酒后还唱了几首歌,都是有年代感的歌。和学生们在一起让你感觉还不算太老,以后还会有好多在一起的时光,徒步,野炊,看看山里的风景。这样的生活让你安心,和学生们一起举杯,秋日暖阳,在小县城的时光里。
作者简介:
崔中华,供职于山东省菏泽市教育局。有文字散见报刊,有散文集《教过书的人》《如果大雪封门》《一抬头满天星辉》《天秋月又满》出版。有作品入选《师心有痕》《师者行吟》《师意盎然》《师墨飘香》《师兴旷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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