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艳梅专栏 | 潮 声
摘要:这两天,夏木阴阴,天空一片乌黑。日头不大,大多数时候,没有日头。五月了,把自己的一切情感孤注一掷,教人从绝处读出侠气来。在五月里,研究一种姿势,糙砺时也蕴一滴晶莹…… |
这两天,夏木阴阴,天空一片乌黑。日头不大,大多数时候,没有日头。五月了,把自己的一切情感孤注一掷,教人从绝处读出侠气来。在五月里,研究一种姿势,糙砺时也蕴一滴晶莹——虽无章法却得气韵,像杨排风舞起了烧火棍。
乔峰在杏子林看见风波恶、包不同和丐帮的几个弟子打架,出手便制服了两个人,人家没有打狗棒法,也没有四长老阵。江河之声,湖海之潮,是江湖的色。我们身边最江湖的地方,是早市,是平日不可远离的菜市场。在此江湖,为侠者,亮剑是没有用的,她需要我们向往事举杯。
城北的农贸集市区,有一个着实大气的名字——大商汇。
实际上,管理员大爹态度算得温和。舜宝和凤宝刚把芒果小摊摆到进门拐角处,那位大爹就过来瞅了一圈,说道:“这里不安全,车进车出,你们跟着,我领你们去另外一个地方摆。”俩小娃拾掇好东西跟了过去。
我在各菜摊跟前溜达,溜了几圈,想要的菜还未买齐,只得又去超市溜达。耽搁近一个钟头,回到家时,俩小娃正眉飞色舞地发表感言,又从自己小包里掏出一把毛票,数了起来。
我在一旁给她们讲“报童”、“花童”的故事,舜宝插言道:”那我们就是芒童!”凤宝闻言,笑得眉眼弯弯。我忍着笑意,说:“应该是果童。”
大概,白云也是笑出声来,不然,砸在地上的片片云影,如何带起了耀眼的酥脆声?阳光差不多可以嗅得出来——和着花香、果香、蔬菜香……
城南农贸市场,东南西北各有四门,可谓恢宏。肉类、熟食、鸡鸭鱼等鲜类互不干扰,秩序井然。一般蔬菜极少见到,也许我还未逛到它们的地盘。在东门外的一条土路两边,常能碰到老乡们刚从山上找来的新鲜菌子,有的依稀叫得上名,有的连模样都没见过。非常想买几朵回去,被他严厉制止。
后来,听说住在山上的四姨和四姨父,吃了自己找的菌子,跑了几天医院,连着输了好几瓶针水。
一个店家,我们常去跟她买鱼,关系慢慢变得熟络起来。鱼池旁放着一个大铁笼罩着两只大红公鸡,他看上其中一只,至少有两次买完鱼,他都跟店家说:“帮我养着,养肥点,回头火把节我来买。”然而,因他亊缠身,近月余没去城南,转眼该迎中秋,那只大公鸡不知是否还威武着?
太阳慢慢爬上山坡,澄碧的天空值得一颗温柔宁静的心,值得信赖和亲近。
城东的农贸市场身处闹市区。在这里,时不时会遇到单位的熟人。有些摊点位置固定,久了也成了认得的人,就像四季里恒定不变的风花雪月。不时,也会遇到些惊喜,如更鲜更嫩的大白菜,沾着泥点刚采下的空心菜,便宜五毛钱卖给我。再如,莲蓬与荷花。摊主一边帮我包装,一边小声说,可以切碎炖鸡蛋羹,能治月经不调。噢,小时候,在舅舅家的莲根田里,我们可没少糟蹋这剂灵药啊!那时,表哥会用莲叶叠出四方周正的帽子,戴在头上,就像旧时的书生。而现在,这些普通物事,竟然要提前预定了。摊主小声说:“人家已经预定了,我又打了好几个电话,才分来这么几支。”
有莲在,童年在,庸常中自足的怡情便在。
街巷里,街巷外,快活的鸟儿叽叽喳喳。行人谈笑的声音,炸洋芋时油锅嗞啦的声音,流行音乐声聚如尘烟滚滚,又调和地回响在明亮的风中。一些鸡毛蒜皮的记忆,此时,变得遥远。眼前,有一种美丽的回音:对细碎日常的重建之声。这回音,从远古凿空而来,在那时只剩下一对男女,他们削木为锄,裁叶为衣,钻木取火,举火为炊。他们无意中拨响了一根名为生活的弦。
楼宇局促,夹杂低矮的旧房。有人家将团花的旧被撑在椅子上晾晒。阳光满布,艳俗的花朵生机动人。
城西的农贸市场向来大方,向来大度,向来大大咧咧。所谓大,不见得是面积,倒是行当之多,类型之杂,人物之丰,习气之豪。
一条无名的巷子,胡乱地被塞到一个角落。然而,整齐地摆着一溜小摊,专亊修鞋、修雨伞、配钥匙等营生。我在这里,修完一双鞋,顺便跟修鞋女师傅打听清楚摩托车修理铺的大致位置。然后,寻摸到神州大酒店附近,如女师傅所料实在找不见铺子,只好打电话给修车师傅。两分钟左右,师傅来了,瘦高个,蓝底白条纹衬衫,外罩棕色皮马夹,右手夹着烟,左手拿着打火机。
随他拐进小巷,来自一座三层的自建楼前,大门敞着,院子里摆满各色零件和工具。师傅问道:“你们教师还有骑电动车的?”我七分吃惊,三分难为情。这位师傅一眼就看出了我的职业。
常去选衣服的那个小店,着实低调,其蕴也深。那老板娘选衣服的眼光一等一的好。她以为我开了家饭店。我确实想过,退休后,开一家私房菜馆,名为“烟火记”。
菜场里熙熙攘攘,各式女人提着各式菜篮愉快地穿梭着,讨价声、还价声、吆喝声、叫卖声大浪赶小浪,一浪高一浪。带着乘风破浪的兴致,我看着鸡蛋想起少女的圆润可爱。晶莹欲穿的茭白,微黄带赤的干露……像极了从庸常生活中赢来的珍宝。
潮声阵阵,拍着摇摇欲坠的心门。在潮声里,那么容易地便原谅了每一件不如意的亊。心里明白,实际上,它们都可以更不如意。每日重复着的简单的一日三餐,竟然是出自一种意外的幸运。每一种蔬菜都不是我们理所应得的,它们的秧苗或者种子没有向我们索取过一毫一厘。还有焕然如星辰的桃子、苹果、香蕉、梨……那些燃情四季的满天星、薰衣草、玫瑰……它们并没有和我们缔结任何契约。我们习惯于它们的装点,和习惯空气一样,受之而不觉。渐至于不再欣喜,不再惊呼,不再感觉活着可以是一种仪式,不再认为是自然和时间施与我们的慈悲与恩惠,也不再存着感激和敬服。
在早市倾听潮声、抚摸阳光的这种秉性,如果被认作无聊或者浪费时间,世上就全是莽夫。其实,悠远的潮声只是日复一日地在讲述一则平常耐听的古老故事。
现在,我确定,从早市拾回的一段阳光,那样地喜乐。她静静地立在门楣上。
作者简介:
杨艳梅,云南省祥云县祥云一中语文教师。栖于杏坛,乐于文字。幸有作品见于报刊。有作品入选《师兴旷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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