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作品 | 余清平:义 冢(小小说)
摘要:朝霞漫天的时候,我来到义冢。义冢前有个老人,一边颤巍巍地燃着蜡烛、香纸,一边老泪纵横,邓公,今年是香港回归二十周年,您知道吗? 义冢旁几株百年大榕树,山风吹动,树枝…… |
朝霞漫天的时候,我来到义冢。义冢前有个老人,一边颤巍巍地燃着蜡烛、香纸,一边老泪纵横,邓公,今年是香港回归二十周年,您知道吗?
义冢旁几株百年大榕树,山风吹动,树枝松一阵紧一阵的摇。今天是农历五月初一,我知道,在香港,有初一、十五给祖坟敬香烛的习俗。我肃立在义冢前,将自己站成一炷香,默哀一会儿后,才点燃携带的香纸、蜡烛,再虔诚地拜了三拜。
看老人祭拜完,我才试探着与他攀谈。初始,他心有戒备。我说我是为了一篇作品特地来收集这一段历史的。老人的疑虑才慢慢散去。他告诉我,义冢中葬着义士邓仕伟,他叫刘德云,是新界夏村人,曾祖父名讳刘朝仪,至今四代人相继守护着义冢。
我的心“咯噔”一下,刘朝仪,不就是传说中那个出卖邓仕伟的人吗?他一家四代人为何又守护义冢?老人见了我的表情,怔忡了一会,叹了口气,脸色凝重地对我讲了一段往事。
一八九八年四月,英军进驻新界,元朗、夏村等一万余乡民,推举邓仕伟为首领,成立乡团练,设“太平公局”,共同抗击侵占家园的英军。但最后,内无粮草,外无援军,在英军的坚船利炮的攻击下,大批乡民血洒家园。
抗英失败,邓仕伟与火枪队长刘朝仪走避广州。在一处巷口,两人看到墙上贴着一张通缉令,上写:捉住邓仕伟者,赏银一万两;捉住刘朝仪者,赏银千两。下署大英日不落帝国驻香港总督勒克。
邓仕伟一把扯下布告,在手里团成一团,“哈哈”大笑,我的头还挺值钱的。刘朝仪伸手摸了摸头脑,也大笑,哥,我的头也很值钱,但远不及你。
看来这次洋人是必欲除之而后快啦!邓仕伟叹道。
两人再不说话,拐入小巷,跨步进入一家酒肆,喊来店小二,点了几碗饭。填饱肚子,两人潜到一处废弃的房子,和衣躺下。一个多月的逃亡,疲累之极,头刚刚挨到铺,鼾声就挤破窗口。
午夜时分,邓仕伟被一阵阵喧哗吵醒,火光将屋里屋外映得如同白昼,大批清军与英国领事在刘朝仪的带领下涌进这破旧的房子。刘朝仪看了一眼邓仕伟,嗫嚅着,哥,我……
“哈哈”,邓仕伟爆笑一声,盯着刘朝仪看,过了一会,掏出腰间双管火枪扔地上,说,兄弟,我不怨你,怪只怪,我的头太值钱了。
老人讲到这,不容我答话,更慷概激昂,邓公可真是一个硬汉子。行刑时,勒克要邓公对着一个十字架,承认锦田、元朗等村镇属于英国属地,就可以释放他。邓公听了,“哈哈”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邓公斥道,荒天下之大谬!你们洋人,不远万里来侵占我的家园,杀戮我妻子儿女,却要我对着你们的上帝忏悔,我忏哪门子悔?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该忏悔的是你们这帮洋鬼子?总有一天,我相信香港会回归炎黄子孙的手里!
邓公说完,不容洋人动手,将头颅伸进套索,双脚蹬倒垫脚的凳子……
说到这,老人哽咽着,那天,天阴沉沉的,可怜邓公,可怜邓公……
老人情绪激动,我不便说出心中疑团,免得刺激他。过了好一会,老人才从贴身衣兜里摸出一个小黑布包,揭开黑布,里面是一层红布,扒开后,是一张黄裱纸,纸上有几行苍劲有力、但很潦草的字。老人说,今天给你看一样东西。
我慎重地拿起黄裱纸,上面写着:我被抓这事是我与朝仪商量的,让他去报官领一万两赏银,抚恤那些家里有亲人死伤的乡民,任何人不可找朝仪寻仇报复。邓仕伟留字。
我很感动,知道老人是信任我,要知道,这可是他几代人的秘密。老人接着说,我阿爹说,我太祖翁活着是受了无数罪,被不明真相的人打断了腿,但他也没拿出这证明自己清白的字条,他是担心洋人知道了真相会追回赏银,那邓公不就白献出一条命!
我递上纸巾。老人接过,擦着眼泪说,九七年,香港终于回归了。政府出资将义冢修葺一新,也给了我足够的养老金。但我终究老了,这段秘密,我一直等待有缘人,今天终于等到了。
我看到,此时此刻,阳光如潮水般在老人脸上奔涌。
作者简介:
余清平,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广州市花都区作协副主席,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作品刊《辽河》《微型小说选刊》《安徽文学》《芒种》《小说选刊》《短篇小说》《微型小说月报》《北方作家》等刊物,多篇入年排行榜、年选本、中学生试卷。“郑州小小说”官网、《微型小说选刊》《新青年》签约作家,获《小说选刊》主办的全国微小说征文大赛奖以及其他诗歌、散文等征文大赛奖。系《作品》特约评论员。著有小小说集《自由行走》《孤独如花》、长篇小说《雪莲花》等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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