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有多美

摘要:一 和煦的春风唤醒了万物,老屋后面的核桃树抽枝长叶,小芽变成巴掌大的绿叶。和风吹过,丫丫唤上小伙伴,推着小破车,携弟带妹,来到核桃树下,开始了他们酝酿已久的活动——……

  

       和煦的春风唤醒了万物,老屋后面的核桃树抽枝长叶,小芽变成巴掌大的绿叶。和风吹过,丫丫唤上小伙伴,推着小破车,携弟带妹,来到核桃树下,开始了他们酝酿已久的活动——挖蜣螂。

  贫困的岁月,孩子们对肉的记忆鲜明又深刻,拮据的生活,自然不能满足孩子们对肉的渴望。苍虫、蝉蛹、蚂蚱、春蹦蹦都成为孩子餐桌上的美味。在经过一个没有美味可以享用的冬季,迎春而来的蜣螂经过火烤后,自然就成了孩子的美食。

  烤熟的蜣螂散发着浓郁的肉香,飘进了每一个贪婪的鼻孔。弟弟妹妹等不及,伸着小手向姐姐要。别着急,亲爱的,姐怎么会舍得自己吃呢,吃在你们的嘴里,香在姐姐的心上呢。

  春风催逼着万物,核桃树的叶子越来越稠密了,戏耍的孩子也越长越高,丫丫开始上学了。

  村里的学校由寺庙改建,宽敞明亮。清晨的霞光洒满校园,春天的暖意从田野弥漫过来,伴着拾粪人勤快的脚步,丫丫和小伙伴来到学校,开始了早读。丫丫手捧语文课本,迎着晨风、沐着霞光,读词语、读句子、读课文,如同墙外灌浆生长的麦子,吮吸知识的甘露。

  校园外面是一条河,在河岸边、沟渠旁、阡陌上,遍布着茅捻儿的影子,也布满了散学的孩子。茅捻儿是白茅草幼小的花,只是不芬芳、不娇艳而已。在《诗经》里,它有一个动人的名字:柔荑。在偏远的农村,茅捻儿是孩子们口中的美味。

  他们扒开茅草,轻轻的捏那鼓起来的小绿卷,慢慢的抽出茅捻,剥去外边淡绿色的嫩叶,把白生生的茅捻放在嘴里,嚼几下,唇齿留香;咽下去,生津止渴。当然,做姐姐的总是手里攒着一把舍不得吃的茅捻儿,蹦蹦跳跳走在回家的路上,她知道,手里攒着的是弟弟妹妹的欢喜。

  核桃树的叶子越来越油亮了。杏花谢了,青杏挂满枝头。转眼间,夏天到了。

  

  夏季的热风吹熟了麦子,也催黄了青杏。一个个橙色的杏子,在碧绿的树叶中打闹,撩拨着那帮馋鬼的心。

  刚下过一场雨,村里安安静静的,辛苦劳作的农民因为这场大雨得到了午休的指令,难得在家里小憩,村里少有人走动。

  几个孩子或戴着钢盔,或戴着破草帽,悄悄从家里出来,捡拾了几个砖头蛋儿,来到了村后边那几棵杏树下。

  “嗖”一下,石子儿飞上了树,朝着杏儿抱了过去,还没牵上手,就又摇摇晃晃的落下来,地上只落下打碎的绿叶子;再来!反正今天没大人,不投下几颗,白咽了口水不是?站好位置,瞄准地方,“日——”笤帚疙瘩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啪啪”,两颗大杏跌落下来,跌破了皮,露出了橘红的杏肉,水汪汪的。先吃了它!两个杏儿下肚,自然功力大增。

  于是,石子儿、砖头蛋儿,树疙瘩,破瓦碴,以各种姿势、各种角度腾空飞跃,黄杏儿像那要出嫁的娇羞新娘,在破瓦烂罐敲打下被孩子从树上迎娶下来,当然,还带了青叶子、杏树枝这样的伴娘。

  投不到杏的孩子可以分到几颗杏;还可以从杏树上摘下亮晶晶的树胶,捏起来软软的黏黏的;或是从树干上捉几只身穿黑白礼服的天牛,带给弟弟妹妹,也是不错的选择。

  天牛头上有两个细长的大触角,像极了戏台上头戴雉鸡翷的穆桂英,非常漂亮。它还有两颗会夹人的大门牙,必须掰掉才可以给弟弟妹妹玩,倘若夹住了他们的手,惹得他们大哭,是会被大人骂的。

  在乡村,一年中最惬意的季节不是春天,自然,也不是热成狗的夏季,而是秋收之后。那时候,大豆、玉米这样的秋庄稼都已收割完毕,广阔的田野坦露着金黄的肌肤。犁过的地又被耙子细细的耙过,广阔、平整,犹如一个巨大的地毯。总要在上面做些什么吧。当然,这里要举行露天电影了!

  傍晚时候,扯银幕的树杆子已经栽好了,幕布也扯起来了。夕阳西下,五彩的晚霞洒满了西边的天空,秋风吹拂着欢喜的面庞。

  庄稼都已收割完毕,且颗粒归仓,不用再到地里辛苦劳作了。大人们在家里忙着烧晚饭;丫丫搬着竹椅,扯着弟弟妹妹,早早地来到电影幕下占位置。

  鸡鸭归宿,猪牛羊都吃饱了,大人放下饭碗,涮洗完毕,来到银幕下,呼唤着自家孩子的乳名。孩子早就支棱着耳朵了,赶紧大声应住。妈妈从人群里挤过去,坐在竹椅上,怀里抱着最小的,腿上坐着稍大的,再大的就站在妈妈身边。一家人在一起,才是最好的。

  大人沉浸在光影中,被剧中的人物牵动着喜怒哀乐。孩子的兴趣可不在看电影上,打着哈欠,自己迷迷糊糊地走回家,倒床便睡,因为他们明天要早起呢!

  早起不是为了读书,也不是为了割草,而是为了到露天影院捡拾宝贝。你去看吧,偌大的黄土地上除了花生壳、瓜子皮和花花绿绿的糖纸,还有那激动人心的东西:

  弹珠,纯色的和夹心的都有,可以在小伙伴们面前炫耀一下自己又添了新宝贝;小刀,理直气壮地装进文具盒,在同桌面前显摆一下:“这是我捡的!”;一分的硬币;小发夹……

  如果运气好,还可以捡到一毛钱的巨款,趾高气扬地拿给那个“找头发换针”的小贩儿,买一捧糯米饼或是十个糯米蛋儿,怀抱着走回家,不用翻犄角旮旯地去找破塑料布,屁颠屁颠的跟着小贩,只换几个糖豆豆。

  当然,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娃儿有糖吃,这真是个愉快的秋天!

  紧接着,寒冷的冬天到了。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初冬时节,狂风肆虐,院里的老榆树被刮得东倒西歪,盖柴草垛的毛毡被刮飞了,呜呜的扑到窗户上,又打着旋儿落到皂荚树上。

  在乡村,油灯是唯一的照明工具,漆黑的夜晚,油灯是光明,是希望。

  丫丫的母亲早已从婆婆那里倒好了一瓶灯油,婆婆把瓶底仅剩的煤油倒给了儿媳妇。满瓶的灯油,就是战胜黑暗的资本。

  妈妈端出了油灯,“嗤”的一下擦亮了火柴,油灯亮了,橙色的火苗像一颗跳动的心脏,满屋的光亮和喜悦——漆黑的夜晚,光明满屋,该多么让人欣喜和庆幸。

  可是,火苗突然大了起来,发出“嗞嗞”的声音,橙色的火苗变成了豆大的蓝色,跳跃了几下,竟然熄灭了。

  母亲放下妹妹,连忙划了几根火柴,都没有点着油灯——卖煤油的小贩为了多卖钱,在油里掺了水,水比油重,自然都沉到了瓶底。满瓶的水怎么可能点着呢?

  屋里是无边的黑暗,屋外的景物依稀可辨。怎么办,到别家借瓶灯油?三个孩子抱一个、扯一个、跟一个,用哪只手端灯呢?把三个孩子放家里,自己去借灯油,那如何放心得下!

  狂风翻卷起漆黑的波涛,丫丫一家仿佛是黑夜中游动的鱼,沉在无边的暗夜里。

  丫丫的母亲搬了把椅子,坐在屋门口。怀里抱着熟睡的三妹,腿上坐着幼小的丫丫,姐姐坐在小凳上,紧挨着母亲。

  风像是刚从冰箱里拿出的快刀,嗖嗖的向每个缝隙戳去。

  母亲护着三个孩子,在冷风中,守在屋门口,等待着路过家门的好心人来给她们倒瓶灯油。

  “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前刮过……”高亢的男高音从风里传来,越来越近。这声音无疑是暗夜中的星光、寒夜的微火。

  “长安——长安——”母亲大声呼喊着长安的名字。长安是村长的三儿子,大概刚从南地的同伴家中玩耍回来,路过丫丫家。十几岁的长安心里敞亮,一路都是嘹亮的欢歌。

  歌声停下来。“奶奶——啥事啊?”长安站在丫丫家的柴门外高声问。

  “你过来!把俺家的油灯端回去——把灯里的油倒掉——让你妈再给我倒一灯油——”

  长安进来,端走了油灯。

  不一会儿,长安迈着轻快的步子来了:“奶奶,俺妈把油倒了,给你倒了新油,还换了一个灯芯绳。俺妈还说了,不用还俺灯油了!”“嗤”的一声,长安把灯点着了,黑暗的屋里又充满了光明和暖意,也充满了无限的感激。

  黑暗中希翼、期盼的丫丫母亲深深记住了困难时刻别人对自己的帮助。长安结婚那年,丫丫母亲到集市上,精挑细选,扯了一个大红带金线的缎子被面送给长安做结婚礼物,这种缎子被面,是当时最时兴也最贵的礼品。这红红的绸缎啊,映红了往日,那多么美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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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

          李娜,许昌市建安区蒋李集镇中心学校语文教师。幸福徜徉于阅读,喜乐融汇于笔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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