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不准养狗，但王老师养了小白，校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小乌有了底气。

　　小乌刚当上老师，校长找他谈话，说，小乌啊，教师可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你要学的东西，多着呐。

　　隐约听说，校长与王老师关系比较僵。具体为什么，小乌不敢多问。一个周末，小乌去家访，有位学生家有一伙狗崽崽，其中一只很机灵，小乌喜欢，抱回了家，塞给了家长一百块钱。

　　学校住宿条件差，小乌住单身宿舍，一排的平房。房门有块“补丁”，揭掉木块，露出个狗洞，养狗方便，可以同吃同睡。小乌觉得不卫生，就在床底下塞一木板，垫了一层报纸，作为狗床。

　　“小黑，你就这里，别乱跑啊。”

　　小黑是狗崽崽的名字。

　　宿舍的人都唤它：

　　“小黑，跳!”

　　“小黑，跑!”

　　在众人调教下，叫它跑就跑，叫它跳就跳，小黑很听话。

　　小乌也很听话。无论校长安排什么事，小乌都乖乖地照办。语文、算术、音乐、体育……哪缺往哪补。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了，小乌这个人，是个软蛋，没脾气，像条狗，没意思。

　　小黑倒挺有意思。渐渐长大后，小黑浑身毛黑得晶亮，屁颠屁颠就去找小白。

　　小白一身灰白，住宿舍西头。两狗一拍即合，亲昵了一阵。

　　小白的主人王老师，肤白貌美，在学校教舞蹈。王老师艺院毕业，嫁给了富商。后来离了婚，王老师成天神不守舍、念念叨叨，割过脉，还吃过安眠药，闹得校长也不得安宁。怕她出事，校长几乎与她形影不离。不久就有流言，特别难听。话传到校长夫人那里，一阵河东狮吼，校长只好卷起铺盖独自走人。

　　学校有个舞蹈队，为迎接“六一”，天天训练，校长每天也去监督。有一天不小心，撞见王老师在换舞裙，校长连连道歉，王老师很不高兴，扭头便走。

　　到了宿舍门口，见小黑和小白正在亲密。王老师气不打一处来，就给了小黑一脚，骂了一句：

　　“真讨厌!”

　　小黑嚎叫了一声，仓皇逃窜。迎面遇到校长，校长又给了它一脚。小黑的腿就断了一条，一瘸一拐回到小乌的狗窝。

　　那天小乌返校，见报纸上血迹斑斑，小黑蜷缩在角落里。察看它的伤势，细心地帮它擦拭一番，小乌心疼得不行。

　　过了几日，是个凌晨，小黑伤痊愈了，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去找相好。哪知小白被关进屋内，王老师不让它出来见小黑。小黑一着急，“汪汪汪”，拼命叫了几声，屋里传出动静，却没有开门。小乌一听不对劲，赶紧起床，跑到王老师门口，想把小黑强行抱回来。走道上路灯昏暗，王老师房间边上窜出一个人，定睛一看，原来是校长。小乌脸一红，问：

　　“校长，我家那小黑……”“小乌啊，刚刚找王老师说‘六一’活动的事。你那小黑到处乱跑，把它处理了吧。”

　　“嗯。”

　　小乌忙不迭地答应。一愣神，心想，“六一”活动不是前几天搞完了吗?

　　小乌满腹疑问，还是不敢多问。

　　傍晚，校长叫小乌到办公室，寒暄一阵，表扬的话说了一箩筐，谈起“六一”活动，称赞了他班上几名同学的表现，顺便也夸奖了一下王老师。又说，有个表，填一下。小乌一看，是一份优秀老师推荐表。想了一下，小乌拿起笔，填上了王老师的大名。校长一看，很满意。

　　回到宿舍，小乌叫了几声“小黑小黑”，硬是没有声响。小黑这回又去哪里浪了呢?小白前几天就被王老师送人了，难不成小黑用情专一，蹲在她门前守候?

　　小乌心下忐忑，余光瞄了一眼走道尽头。顷刻间，校长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站在小乌房门口，神色凝重地说：

　　“唉，你家小黑好可惜!竟然跑到街上，被车撞死了。”

　　小乌一惊：

　　“啊!”

　　校长拍拍小乌的肩膀，默默走了。

　　一阵风吹过，学校厨房飘来了狗肉的香味。

　　小乌一行泪渗了出来，他把地下的木板和报纸扔到走道上，一把火烧了。

　　接下来一个星期，没见王老师，校长也辞了职。

　　时至今日，小乌才听说，校长跟王老师高中同学，关系很僵。好消息是，王老师不再抑郁了。

　　可是，小乌还是非常怀念小黑。

　　作者简介：

              张德东，江西赣州人。原江西省石城县丰山中学语文教师，县优秀班主任。以教书育人为己任，以创新求变立风格，以求知求真度人生。目前系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广东省东莞市作家协会会员。著有长篇小说一部，出版散文集《母亲的故土母亲的河》。作品散见《时代文学》《羊城晚报》《微型小说选刊》《精短小说》《河北小小说》《荷风》等报刊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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