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你的乡愁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记得是两前年的暑假，她坐在我姐姐家的沙发上，和其他几个小朋友一起看电视，看见我进门，那几个小朋友向我问好的同时，她缩着身子站起来，脚步在沙发前向右挪而没动的样子，我看向她的时候，她目光躲闪着，双手交叉有些无措。

　　当我问及她的年龄，姓名，她声音低低的说：“十二岁，叫冬雪”。心想，怎么叫这么寒冷的名字呢?更让我感到不解的是，姐姐的孙女坐在她的旁边，十二岁却高过她一头还多，我即刻闪现出《七个小矮人》中的那个羞怯小矮人，智力发育日益强健，身体的脚步却停滞不前。

　　出于职业习惯吧，我问她上几年级，在哪上?她迟迟疑疑的回答我，声音低得隐隐约约，像答记者问，多一个字不多说，似乎很有些勉为其难。

　　越是这样越想追问她，姐姐用眼神示意我，不要再问下去，并补了一句：“这是霞养的孩子”。

　　霞，是我的外女，是习惯在心里种花的人，那种花叫善良，叫禅意。

　　霞，她也是一线城市的某公司老总。她的莲花之心也成就了她的事业。

　　这时，霞的一家从超市回来了，每个人手里都提满了东西，有吃的、喝的，都是孩子们爱吃的零食。几个孩子都跳起来欢呼雀跃迎接着，冬雪也站起来了，只是原地未动，很响亮的叫了一句：“汤妈妈!”和刚才判若两人，笑脸像朝阳一样升起。她的双眸里明亮而清澈，能读懂那眼神里有欣喜、有期盼，也有一种信赖。

　　霞在放下孩子们吃的零食时，邀我和她一起下楼提车里的东西，好奇心驱使我趁机向她追问小女孩的有关情况，她说：“这女孩是我“养”的第十个孩子，老幺吗，偏爱一些，瞧!这一回来我就去把她接过来了。她是老家村小的校长给我介绍的，校长带我到她家去看了她家的境况，的确令人同情!她父亲很矮很矮的个头，不足一米五，她的妈妈在生完她妹妹两个月之后就不幸离世了。家有奶奶，却病病怏怏的，真是一言难尽”。

　　在我俩正感慨人生无常时，冬雪咚咚咚下楼随着我们来了，霞的眼眸里开满温情的花朵，牵着冬雪的手，冬雪乐呵呵的，根本没有先前见我时的拘谨和胆怯。我瞥见了她脸上洋溢着光彩。

　　霞柔和地说：“冬雪，这学期你的成绩进步辉煌呀，首先想到的是给你买什么礼物呢?猜猜看……”说着从车后备箱提出一个小型行李箱，打开一看，塞得满满的。两条漂亮的裙子，一件外套，一双凉鞋，一个漂亮的书包，还有几瓶钙片及漂亮的笔与本。冬雪激动得很，静静的看着她的“汤妈妈”。外女霞说：“都是你的，以后你的换洗衣物就可以放在这箱子里啦，找衣服很方便的。”

　　说真的，当时我都有些为冬雪庆幸了，心想：这孩子太幸运了，真是好福气。能遇到像霞这样善良、大气、有事业而爱心满满的人，也算是三生有幸!

　　己亥年的岁末，第一场雪纷纷扬扬的时候，我们这边孩子们正在进行期末统考。这时收到霞的微信。“姨，下雪没?什么时候放寒假?”

　　孩子们在拿通知书的那天，在朋友圈看到霞的公司正在隆重举行年会，图片下面留言：“妥当安排，让员工们尽快回家团聚过年。”

　　我告诉霞，天气预报再次报道：寒潮来袭，河南、湖北、安徽等地将大面积迎来雨雪天气，如果回河南过春节应早作决定，不然雪大、路滑、高速会封路。

　　霞来微信：“必须回!”

　　小寒节气之后，正如预报一样，“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我早晨起来推开窗户一看，正是“银装素裹”。地上、树上、空中，已是一个银白的世界。秃了树叶的枝杈上，已被雪粒包裹的严实，滑溜溜的，清一色的冰挂儿。

　　然而，没想到的是，在朋友圈动态里居然看到霞冒着风雪交加的严寒，踏上了回河南老家的路途。雪大、路滑，小心翼翼十几个小时的高速路程，凌晨两点多终于到家了。我想饥寒加上疲惫，只想等他们休息好再登门叫上一起吃饭。

　　中午去敲她的门时，她早已起床，吃了一碗麦片粥，满载一车特殊的“年货”(御寒棉袄、毛衣、毛裤、书包)，正准备驱车去送给她的“孩子们”。

　　既然是送温暖，我欣然当了志愿者随行，也真情的想了解她的“孩子们”的一切一切。

　　一出门，寒气袭人，冷飕飕的朔风像小刀一样划着脸，地上结了冰，滑溜得很，一不留神就是一个趔趄。霞稳稳的把着方向盘，爱心饱满地说：“不能有什么闪失，马上就可以见到孩子们了”……那种超于常人的爱心真的让我佩服。

　　我们小心翼翼地行驶在通往“村村通”的道路上，方向盘在她的手上亦左亦右打的很快很紧。她说：“十个孩子，十个家庭，最放不下心的就是冬雪了，不如先到她家吧!”其实我也很急于想去看看这个在我认为有“双重性格”的小女孩的家庭近况。

　　北风萧萧，雪片争先恐后地在空中飞舞着，车窗挡风玻璃一会儿就被飞雪厚厚覆盖，车前面的刮雨器一刻不停的“啪嗒”“啪嗒”很卖力的清除雪粒，虽然坐在车内，的确感到车轮在地面滑动的异常艰难。

　　到达冬雪家，村子里已飘散着袅袅炊烟香味，一眼能看出这个村子的年纪很大，大多村民已搬进镇上或城里了。居户不多的人家过着他们大致相同的生物钟。

　　霞把车一直开到冬雪的大门口，冬雪根本不知道我们的到来，大门是关着的，雪片扎堆抱团似的都围在墙根、门脚，踩下去发出“嚓嚓”声。

　　我抱着冬雪和她妹妹的棉袄、棉裤、毛衣、毛裤，霞一手拎着吃的一手拎着喝的，霞的儿子两手拎着两个装满书与文具的新书包。我们三人的手都紧紧抱着东西，地上又有雪水，没法敲门，霞很大声喊着冬雪的名字，也许门内花花狗汪汪的叫声提醒了主人，冬雪和她妹妹一起冲出来开门，那一刻，冬雪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很大声地，似乎也在对她的奶奶和爸爸说：“汤妈妈来了，汤妈妈来了!”也许是高兴和惊喜来得太突然，我看见她眼里闪过晶亮的东西。个头比先前看到的高了很多，言谈举止里也洋溢着自信。她和妹妹穿的虽然算不上时尚，但都是很暖和的棉衣。

　　冬雪的院子很宽敞，也收拾得很整齐。一进门有一个大花坛，花坛里有一棵超大的栀子花树，上面已堆积了很厚的雪。可能怕冻坏了，用稻草和塑料布包裹得很严实。

　　正屋向阳的南墙上挂晾着一些腊肉和干鱼，还有几大串干辣椒和大蒜。堂屋里正烧着一盆炭火，冬雪和她妹妹一边看书，一边烤着红薯。

　　最吸引我眼球的是，堂屋的东、西面墙上贴满了奖状，二十多张呢。我细看奖状的等次都是很有分量的，囊括了每学期的三好学生，还有手工制作及读书比赛之类的一等奖。

　　我们坐下来烤炭火时，冬雪的奶奶端出了她刚炒的糖栗子，每个栗子都先切了个小口，开了口子的油栗个个像张开了笑脸似的。冬雪和她妹妹争抢着端给我们吃。她奶奶很慈祥并反复地说，自己种的，挑选的最好的。

　　此刻，感觉人与人之间的美好体现的淋漓尽致。真诚，最简单也最可贵。

　　冬雪的爸爸很谦和、很宽厚地说：“我们家现在生活过的很好啦，你看，我这五短身材，虽然三等残废一个，但政府的扶贫政策高大上，除了钱物的对口资助，还从根本上帮我家脱贫，播种与收割都有机器代替人力一条龙。除此，还帮我家盖了蔬菜大棚，有人专门传授了科学种植技术，大棚内种的草莓年收入很可观呢。现在政府给我搭建了致富平台，我们自己要珍惜把握好，我身残脑不残，不能拖政府摘贫帽子的后腿。我还要奔小康呢!冬雪在你的不断鼓励之下，学习特别努力，总是骄傲地说，你是她的榜样和力量。她的成绩总是冲在第一或第二。我们真的很知足了，汤女士，从年龄上我应该叫你小妹妹，以后就不需千里迢迢又挤时间又费钱财来资助我家，各行业竞争都很激烈，你们在外打拼也很不容易，这我懂的……”

　　大出乎我意料的是，冬雪的爸爸却如此的健谈，智慧通道里有灵光又有乐观和诙谐。

　　更难能可贵的是敢于承担责任站稳独立的步子，不作寄主，开启自己新的生活模式，对家庭 、对社会做有建设性的一员。

　　马德说：“天地有大美，于简单处得。”一个人，有至真的灵魂，简单、知足，是生命留给这个世界的最美丽的手势。

　　在我们说话的当儿，冬雪的奶奶已做好了中午饭，他们一家盛情挽留一起吃饭，我们再三坚持说已吃过。但冬雪的爸爸不知何时从他的大棚内挖了两大袋子白菜硬是塞在车内。

　　临别时，外女霞分给冬雪和她妹妹每人一个大红包，帮孩子把新衣服穿上后，给他们拍了几张照片，我们又驱车赶路了。

　　我和霞都有夏花盛开般芬芳的心情，霞兴奋得像个孩子说：“她不再是我的乡愁，看到冬雪温暖幸福的模样，太开心了”。

　　我俩一路祝愿冬雪一家能在他的智慧大棚里编织梦想，在他的幸运田里播种快乐;在温暖中生存，在善良中前行，淡薄的家庭定会变得茁壮和精彩起来。

　　作者简介：

              蒋丽珺，罗山县第一中学语文教师。渴望智慧花园里草长莺飞的生长拨动自己的心弦，真诚、思索、叩问应是一个人静心修习的原质。有作品入选《师墨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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