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一座高塔，是所有的人都必须去攀登的。它至多不过有一百来级……这是每一个人的命运：如果他达到注定的某一级，预先他并不知道是哪一级，阶梯就从他的脚下消失，好像它是陷阱的盖板，而他也就消失了……”

　　这段文字出自于勃兰兑斯的《人生》，曾经出现在九年级语文课本上。读这些文字的时候，只是觉得他的比喻很独特，而且是那么贴切，不过也仅此而已。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觉得思考生命的起源和价值，应该是哲学家的责任。年事渐长，会觉得世态炎凉，生老病死，每天都在不同的地方上演，才是人生原本的模样。

　　我是在师范毕业那年听说龚鹏轩去世的，他去世的时候也就刚刚十八九岁。我得到消息时，距离他离世已经过去很久了，很是难过了一段时间。我朋友极少，他算得上是我极好的朋友，小学毕业后他就辍学去南方打工了，因此我对他的记忆也就在那时戛然而止。

　　我没见过长大后的他，印象中的他依然是那张带着婴儿肥的脸，浓眉大眼，厚厚的嘴唇，声音带有明显的鼻腔共鸣，最特别的应该是他的笑声，沙哑中带着干脆从胸腔中肆意地爆发出来，极富感染力。

　　那时的他是我们这群小屁孩中的焦点，不仅仅因为他姑姑是我们学校的老师，还因为他圆脑袋里蹦出来的那些千奇百怪的东西：村里有个小孩刚生出来因为没有屁眼就死了，医院想买他做实验，他爸妈不愿意偷偷地把他从医院偷了出来，就埋在村边的地头；他爸爸在外地用玉米面加上色素冒充辣椒面骗人；邻居大叔因为盖房子从房上掉了下来摔断了腰，变成了瘫子……这些奇闻异事把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我们唬得一愣一愣的，我相信自己眼睛里闪烁的都是崇拜的小星星，对他的心悦诚服也是死心塌地。

　　不仅如此，最让我佩服的还应该是他居然还会捉青蛙，北坑是我们街上最大的水塘，因为这个池塘曾经淹死过不止一个小孩儿，爸爸妈妈的威吓时时警醒着我，要对这儿敬而远之，但龚鹏轩对此却不屑一顾。

　　一个午后，他带着我到了北坑的东面，这儿是一片菜地，倾斜的地边离水面有两米多高，覆盖着郁郁葱葱的野草，在这些野草下面星罗棋布的是一个个浅浅的窟窿，那是青蛙的临时栖息地。每到午后阳光正毒时，青蛙会从水里跳出来，躲在野草下面避暑，和雨后的青蛙不同的是，这些青蛙极其警觉，从不乱叫，稍有风吹草动就会一跃而起，蹿入水面逃之夭夭。

　　不要说去捉这些青蛙，就算是在午后能来到池塘边上，就已经足够我兴奋的了。脚下是厚厚的野草，踩上去软软的，很舒服，吹着午后带着灼热阳光味道的清风，一切都充满着新奇感，一种我从没有过的感觉涌上心头，也让我对龚鹏轩的敬佩达到了顶峰。

　　这个与众不同的小男孩实实在在地把这个午后留在了我的心里。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但似乎我还经常能感觉到那充满着水汽的午后潮湿着我的回忆，估计连他本人也没有想到，三十多年前一次不经意的午后行为，会让我在他去世了那么多年依然还清晰地记得这一幕。

　　一个曾经和你如此亲密的人突然离你而去，而且再也回不来了，第一次让我感到了生命的无常。但当时的我刚刚踏入社会，正是豪情万丈，热血沸腾，他离去的消息很快就湮灭在我激情燃烧的岁月中，就好像一颗细小的石子抛进池塘，激起的几圈微不足道的涟漪，也是那么苍白无力。他不过是我生命中的过客，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此后的很多年他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回忆里，就像从来没有出现一样。

　　也许生活就是这样兜兜转转，另一个小学同学去世的消息，让龚鹏轩重新浮现在我的记忆中，像极了一部老电影，诡异地一遍又一遍重复播放。有关他的一点一滴，一颦一笑，由少到多，由简到繁，每回忆一次，泛黄的记忆就清晰一分，少年时代的挽歌一遍遍响起，让我不由拿起手中的笔，写下对那段永逝岁月的祭奠。

　　偶然间读到史铁生的《记忆与印象》，很喜欢其中一句：“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说过，徐志摩这句诗未必牵涉生死，但在我看，却是对生死最恰当的态度，作为墓志铭真是再好也没有。

　　我惊讶于史铁生对生与死的描述，也许只有经历过绝望的人才可以这样平静地谈论死亡，既不夸张对它的向往，也不回避它的到来，冷眼旁观，似乎在用深邃的目光将生命解剖。这种冷静，不是对生存的藐视，更不是对生与死的嘲弄，而是一种豁达，无论生死！

　　随风而逝，是我们每个人的宿命，没人可以逃避。可是生活就是此一时彼一时，活在当下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白发爹娘健康长寿，儿女绕膝其乐融融。好好地爱你身边的人，好好地珍惜每一分每一秒吧！惟愿逝者安息，生者安康！

　　作者简介：

　　苏涛，河南省永城市第六初级中学语文教师，中小学高级教师。河南省优秀教师，河南省骨干教师，河南省优质课教师，永城名师，永城市优秀班主任，孟红梅中原名师工作室成员。茶也醉人何必酒，书能香我不须花。希望拥抱恬静的心灵和清淡的情怀，栖居在语文这块充满诗意的沃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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