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教小学四年级语文，遇到两个比较特别的学生。一个白白胖胖，说话走路都慢慢腾腾；一个矮小瘦弱，不论干什么总是慢半拍。

　　可气的是，这两个学生把“慢”的特征变本加厉地转移到学习上来，作业字体不像样不说，几乎天天完不成。

　　恨铁不成钢的我，在屡次说教、警告无效的情况下，上课不再喊他们的名字，因为两个人都姓史，我用“史老慢”和“史小慢”代称。“史”和“死”谐音，每当这两个代称从我的嘴里咬牙切齿吐出，我感到一种报复性的快感，尽管那种快感总是带着一丝隐忧。

　　随着“史老慢”和“史小慢”在我的嘴里频频吐出，课堂上学生们由哄堂大笑到默认许可，学生们也跟着我一样恨铁不成钢，认为这两个学生拖了班集体的后退，“史老慢”和“史小慢”的称谓逐渐在班内传播开来。

　　让我不解气的是，这种称谓丝毫没有刺激到他俩的好胜心和羞耻心，达到让他们奋起直追、“改过自新”的目的。“史老慢”和“史小慢”的作业依然如故，没有一点“知耻”而后进的苗头。相反，他们上课时的头颅越来越低，原先曾有点的活力也几乎看不到了。

　　一天，我收到一条短信：李老师，你班的学生在我家门口大声喊我的孩子“史小慢”，孩子听到后都掉泪了，请问这是为什么？因为特殊的家庭原因，孩子上学早，身体发育也较晚，请老师多包涵。

　　短短的几句话，充满了对老师的不满和指责，对孩子受委屈地心疼和控诉，我好像看到“史小慢”眼含泪水对妈妈说：“是老师这样喊的，他们才这样。”

　　喊“史老慢”和“史小慢”时我内心的那丝“隐忧”终于出现了。我的恨铁不成钢，我的口无遮拦，我的不了解学生，已经给孩子带来负面影响，甚至已经伤害到孩子的自尊心。

　　“史小慢”含泪的双眼告诉我，孩子刚刚建立起来的柔弱的自尊心，像刚刚萌芽的小苗，是需要阳光和雨露的。而我，送给他们的是凄风和冷雨！

　　在惭愧和后悔之余，我陷入了深思：该如何拯救这两个孩子？一味地指责和抱怨，是不起任何作用的。这两个孩子就真的一无是处吗？该如何给两个孩子稚嫩的心灵播撒阳光和雨露？

　　对，就从家访入手，从了解孩子入手。利用空余时间，我先后接触了这两个家庭，了解了孩子的成长环境和造成“慢”的深层次原因。通过和家长坦率地沟通，得到了家长的理解和支持，拉近了和两个孩子的心灵距离。

　　又一节课上，我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向这两位同学道了歉，并提出了严厉的要求：“从今天开始，任何人不准再喊这两个称谓，从我做起。”

　　我继续说到：“小史同学热爱美术，画风细腻柔和，很有画家的天赋；大史同学喜欢数学，钻研能力很强，老师眼里的不少难题到他那儿都会迎刃而解。美术老师和数学老师一直在夸他们，他们身上有我们值得学习的地方。”那一刻，我清晰地看到，小史和大史眼里都露出了相同的明亮的光。

　　我的道歉和勇于自我批评没有影响我的声誉，同学们用真诚的目光告诉我，他们喜欢这样真实的老师。

　　后来，因为工作需要，我很快不教他们了。让我想不到的是，每次在校园里遇到小史同学和大史同学，他们总是闪着亮晶晶的眼睛向我问好。

　　事实证明，老师向学生真诚道歉，把自己的内疚坦率表达出来，不但不会丧失所谓的“尊严”，而且会赢得学生发自内心的拥护和肯定。

　　直到今天，我都时刻提醒自己：学生就活在教师的嘴里，一位称职的教师，一定要对自己的嘴负责。再不景气的学生，我们也要努力找到他们的优点，哪怕是微不足道的长处，并通过自己的嘴，不停地给这些优点播撒雨露、阳光，直至这些优点长成参天大树，遮盖住周围的荒凉。

　　作者简介：

　　李喜平，供职于河南省修武县竹林小学。中共党员。河南省作文大赛优秀辅导教师，河南省示范课一等奖获得者。喜欢唱歌、写诗、旅游，人生座右铭：转变了自己，就转变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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