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陪学生去县一高参加体育考试。公交车上，学生们热闹地谈论着考试需要注意的事项。我静静地坐在靠窗的位置，欣赏着窗外的自然风光。

　　途经一家敬老院，发现一位老人在门前散步。突然一阵风吹来，老人的帽子被风吹掉并滚出老远，那老人拖着笨拙的身体颤颤巍巍地去捡帽子。看到这一幕，心里陡然想起了离世几年的老父亲……

　　父亲一生平凡。他十几岁就没了父亲，是奶奶在那极其艰苦的岁月里拉扯大了五个孩子。父亲是家里的长子。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父亲和奶奶一起支撑起了那个穷困潦倒的家。

　　在那个艰苦的年代，家里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奶奶为了让家里的两个男劳力挣工分，晚上就让父亲和叔叔一人吃一个窝窝头，三个姑姑只有看的份。而且姑姑们还不能早早地睡，还得在奶奶的监督下要么编草辫、要么纺棉线。

　　多年以后，谈笑间姑姑们还取笑奶奶偏心眼，只让儿子吃饭，不让闺女吃饭。慈祥的奶奶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家人，乐得呵呵笑。  但我分明看到奶奶的笑容里藏着一丝凄凉。做娘的哪怕有一丁点儿办法也不舍的饿着自己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小时候，父亲经常给我讲过去的事。十八岁那年，父亲和我堂伯去山上拉煤。那时的父亲极其瘦弱，道路又坎坷不平，上坡下坡多亏了堂伯的帮助。一路上吃自己带的干粮，住条件艰苦的旅店。有时遇到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的地儿，就把干棉花枝搂在一起，铺上麻包，盖上自带的被褥。

　　半夜，飘零的雪花落在脸上，醒来已是四周苍茫，寒气逼人。泥里水里一路走来，鞋帮和鞋底分了家，就用麻绳把它们绑了又绑。回到家，父亲的腿会肿胀好多天。奶奶看着父亲肿胀的双腿会偷偷地抹眼泪……

　　父亲一生勤劳节俭、每天早出晚归，过节也不肯休息。记得那年暑期，父亲干活回来，利用吃午饭的时间给玉米喷洒农药。只为了不让我和母亲扛那笨重的药筒。

　　九三年我考上了濮阳师范，在别人看来就是端了铁饭碗，是皆大欢喜的事。可我们一家人没有丝毫的喜悦。家里刚盖了新房，哥哥娶了媳妇，本来就没有积蓄的家庭早已背负了外债，我上学的几千元学费就更没了着落。

　　那天我去菜地里摘菜，一阵嘁嘁喳喳的声音传来，“谁谁家闺女，上学花那么多钱。一个女孩子家，上学又有啥用？” 中年妇女的议论在那时代好像很符合情理。好在父亲没有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他和母亲东挪西借，用了好长时间才筹够了我的学费。看着父亲焦虑的眼神，日益增多的白发，再想想由于自己的失误， 多交了几千元的学费，给家庭造成的沉重负担，心里充满了愧疚和自责……

　　生活的重担，精神的压力使得父亲两年之后就患上了心脏病。由于治疗及时，身体慢慢得以康复。在以后的日子里，父亲虽不能干重活，在家也不闲着。养几头猪贴补家用，侍弄的庄稼总是长势喜人，庭院也总是收拾得干净利落。邻家兄弟分家、红白喜事、丈量土地之类的活，父亲都能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父亲的严肃、认真、正直在我们这个小村庄是出了名的，自然也受到邻里之间的尊敬与爱戴。

　　斗转星移，我参加了工作。本来该让老人颐养天年了，可事实并不能如愿。收入低，经济上不能帮衬家里；工作忙，总是把年幼的孩子往家里送。

　　后来父亲又患上了肺病。整个肺部严重破损，闷得喘不过气来。胸部多次打孔，往外排气，走动掂着一根接了瓶子的管子，生活质量严重下降。一次次地住医院治疗，身体日渐消瘦，一日不如一日。我和母亲在医院、在家里面悉心照料着。就这样持续了两年，身体刚有好转，又患了脑梗，连话也不能说了。可怜我的老父亲在床上又躺了一个月， 食不下咽，骨瘦如柴、撒手人寰……享年六十九岁！

　　在那段日子里，愧疚、自责占据了我的身心。总是感觉没能更好地照顾父亲，没能让他过上好日子。多次梦里回家，远远地看到父亲安详地坐在门口。我扑过去抱着他的双膝已是泪流满面，谁说你走了，这不是还好好的吗？唉！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一切都如过眼云烟，父亲走了，他的勤劳、他的正直、他的毅力一直影响着我。

　　父亲的一生平凡而又艰辛。生在艰苦的年代，少年丧父，晚年又遭受病痛的折磨。他的离去对于他自身也是一种解脱。时间也许是最好的疗伤药，如今回忆起父亲已没有了当初的锥心之痛。时有触景生情，潸然泪下。惟愿另一个人世间没有贫穷、没有困苦、没有病痛，只有平安、健康和快乐!

　　仁厚黑暗的地母呵，愿在你的怀里永安他的魂灵！

　　——谨以此文献给离世八周年的父亲

　　作者简介：

　　肖社芬，河南省清丰县固城镇初级中学语文教师。中小学高级教师。曾获濮阳市优质课一等奖、优秀教学能手、文明班主任、师德先进个人等荣誉称号。一直把“用心做事，传道解惑；用情育人，润物无声”作为座右铭。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点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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