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天空格外朗润，晶莹透彻得纤尘未染。这样的季节，约上三五酒朋诗侣，快走踏清秋，岂不快哉！正这样想着，一个周末的清晨，太阳还似醒未醒，朋友打电话邀我去北龙湖赏秋。真是心有灵犀，我欣然应允，千里迢迢北上，只为奔赴一场秋天的约会，赏秋色品秋韵。

　　我们沿着北三环向东北走，路边的银杏树已经被北风剥离得只剩光秃秃的枝条，先前的锦绣繁华已还给大地。只有一片片的荻花恣意地招摇，续写着秋天的顽强。

　　路过森林公园时，地上的草坪油油的葱翠着，仿佛是生机勃勃的春天。几个六十来岁的穿着风衣长裙的大姐，正在吹奏葫芦丝。悠扬绵长的曲子在秋风里透着悠闲洒脱，自由奔放。夕阳无限好，黄昏也灿烂，热爱生命的人永不迟暮。

　　穿过森林公园，我们抄近路来到北龙湖。刻有“凤鸟飞腾”大字的巨石矗立在枫叶掩映的公园门口，“凤鸟飞腾”源于《离骚》“吾令凤鸟飞腾兮，继之以日夜”，设计者取其吉祥图腾之意吧。

　　前面不远处有小一片枫林，如霞似火，旁边有一个小湖，玲珑的湖水倒映着枫叶的倩影，宛如一块晶莹剔透的玛瑙，想握在手里把玩观瞻。

　　我们走到凤山附近的岔路口，满树的繁花热烈地绽放，白的像雪，粉的似霞。叶子几乎完全枯黄零落了，只有一树一树的花开，简约流畅，纯净明丽，我怀疑走进了人间四月天。

　　在这浓酽的深秋，蔚蓝的天宇下，白的粉的小花恣肆地开着，静若处子，动若游云，与火红的枫叶平分秋色。岁序颠倒了吗？不然，何以有这繁花千树！那白色的小花星星一样，是“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的白色秋海棠吗？那淡粉浅紫的小花流苏一样瀑布一样，成片成林，是紫藤萝瀑布吗？只望一眼，我已沉醉。闭眼轻嗅，花香浮动。这哪里是一首晚秋的悲歌？分明是一幅阳春水墨画。

　　走近细看，原来小白花似花非花，竟然是累累果实，像缩微的咧嘴笑的棉桃挂在树上，有的还有黑色的棉壳。像一树一树盛开的棉朵！

　　漂浮的茶叶忍不住扬手摘下一朵，含在嘴里咂摸，“很香”她说。仰头看着在这棵巨大的棉花树，满脸的兴奋“你俩也尝尝！”

　　“真香！”我也放一颗小白果含在嘴里，淡淡的香味从牙齿间蔓延，沁人心脾。就是有点结实，硌牙。这小东西，像薏米仁。薏米是长在树上的吗？漂浮的茶叶说一定有标志牌，于是环绕着树跑，一棵一棵地寻找。风鼓起她的风衣，衣袂飘飘，像宝钗扑蝶图，天真浪漫之情自然流露。“乌桕树！”她在一棵树下的草丛里找到了一块标志牌，惊奇地喊起来。

　　乌桕树？乌桕不是以红叶赤过丹枫的观赏树吗？怎么结这么神奇的果？问度娘。果然是乌桕树。原来桕树的特色不仅仅在于红叶的观赏价值，其果实更有一番风致。乌桕结的蒴果又圆又白，成熟的蒴果裂开后，露出的乌桕籽外形像大粒的薏米，又像白色的珍珠，远远望去像极了满树繁花，在蔚蓝的天宇下晶莹地晃漾着，宛如蜀绣上玲珑立体的小白花。

　　古人云“偶看桕树梢头白，疑是江梅小着花”，郁达夫《江南的冬景》也说“象钱塘江两岸的乌桕树，则红叶落后，还有雪白的桕籽着在枝头，一点—丛，用照相机照将出来，可以乱梅花之真”，文人骚客们尚用梅花形容这白色的颗粒，何况孤陋寡闻的我们呢！可见，要想准确认识事物，必须近距离观察、求证、科学分析，方能得出正确结论。若只是走马观花地看一眼，就容易被假象蒙蔽，得出错误结论。赏秋而认识“乌桕树”是今天的一大收获。

　　那满园的淡粉浅紫的小花呢，难道也是果实？

　　我们快步跑到乌桕林对面，顺着成畦的花木望向远方，鲜艳明丽的紫红色铺向天边，汪洋恣肆，如彩霞满天飞。

　　这次我们不敢造次了，沿着下坡走近细看，“鸡爪椒”标志牌赫然入目，果然又一种似花非花的果实缀满枝头！

　　这一树树像花的小精灵，外形像极了花椒，果实裂成两半像两个小翅膀。满树的翅果像花一样招摇着。几片稀疏的叶子藏在串串果实的背后，像退居二线的老兵。紫衣折下一片看，五个角，殷红中带着枯黄，难道是枫叶？原来，鸡爪椒和红枫同属椒树科落叶小乔木，都是观叶树种。既如此，那红于二月花的霜叶呢？曾经滋润文人墨客吟灵感的红叶呢？如今却焜黄华叶衰，让人顿生悲悯。当繁华谢幕青春不再的时候，它把风光让位给果实，甘居幕后，愿作春泥更护花，经得住繁花似锦，也耐得住凄凉寂寞，懂进退、知礼让。我想，它已经实现了最大的存在价值，人若有此大格局大境界，该省了多少是非恩怨！

　　秋色可餐，秋果奇异。秋天不只是光鲜其外，更是内外兼美，像一位秀外慧中的古典美女，含蓄内敛又不失丰腴华美。我们于怡人的秋光里得识乌桕树、鸡爪椒神奇的果实，悦目赏心中识得庐山真面目！似花还似非花，累累果实也是繁华，是另一种生命形式的绽放。

　　看看日已正午，我们游兴不减，“开饭吧”漂浮的茶叶提议。这时胃肠应声而动，叽里咕噜地响起来，方知该犒劳一下它们了。于是我们挑选一条干净的石凳准备野餐。

　　漂浮的茶叶拿出一条红色丝巾铺在石凳上，变魔术似的摆上精心准备的午餐：手撕牛肉块，焦黄的炸鸡块、炸鱼块，彤红的炸牛肉丸；白玉似的甜脆萝卜条，翡翠色的香葱拌黄豆酱。菜品丰盛，讲究荤素搭配，看得我俩馋涎欲滴。

　　一会儿又从精致的保鲜盒里拿出黄橙橙的玉米面烙饼，香喷喷的烤蜜薯，软糯可口的煮玉米。配以酸奶，橙子。一场别田园派对！

　　紫衣从包里掏出裂巴，蛋糕，小酥饼等西点，搭配小香梨，沙糖桔。一场中西合璧的盛宴！高山流水般的款款深情，在她们俩的纤纤细手中跳荡出来，漂浮的茶叶温婉细腻，兰心蕙质。紫衣热情大方，幽默风趣。她们极尽地主之谊，我乐得享受其中，感受着她们的盛情。

　　我俩迫不及待地伸手抓牛肉。

　　“且慢”漂浮的茶叶故作神秘地说。

　　“还有什么？”

　　只见她优雅地从包里掏出消毒酒精给我们手上喷洒酒精，拿出一包湿巾让我们擦干手。

　　这么细致周到！我叹为观止。一切就绪，我们开始饕餮大餐。

　　“烤红薯软糯香甜！”

　　“牛肉丸劲道，越嚼越香！”

　　“玉米饼更好吃！童年的味道！”

　　是啊！童年的味道！我们小时候是吃着窝窝头和红薯长大的。如今粗粮是时尚是美食，更是是养生！舌尖上的变化体现了时代的变迁。

　　和着秋风的节拍，闻着田园的野味，我们大快朵颐！漂浮的茶叶忙活两三个小时的成果，被我们风卷残云，一会儿功夫差不多全吃进肚子了。吃着闺蜜烹调的美味，感受着她的温润热情。秋风中，我们的笑响彻了北龙湖，黄叶和着我们的笑声欢快得起舞！

　　饭后，我们找一块人迹罕至的开阔草坪，打算小睡一会。漂浮的茶叶铺上红丝巾，我们并排躺上去，软软的，像是躺在海绵上。她们俩趴着睡，我也翻转身学她们，太阳晒在屁股上暖洋洋的，童年的记忆！温暖的阳光像棉被，一会儿我们就进入了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嘎嘎嘎”的鸟鸣声惊醒了我们。抬头看时，附近一棵参天白杨树的梢头一支长尾喜鹊欢叫着，似乎提醒我们该醒了，赶快去游龙湖吧！在这个多情的秋日里，鸟雀也善解人意，于是我灵感涌来，得诗一首：

　　龙湖秋景异，三五丽人行。

　　枫叶林间醉，天鹅水里藏。

　　风吹嘉树果，共享野餐香。

　　草软安然卧，鸣禽掠梦乡。

　　到了北龙湖，游人如织，水域辽阔。湖中心小岛上两棵黄金柳袅娜在湖水的清澈波纹里，引来成群的野鸭子嬉戏。

　　岸边不远处两只白天鹅形影不离的游向远方，前面那只不时停下来，回眸顾盼，情意绵绵。这令我想起《雁丘词》里那对忠贞不渝的大雁了：“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于是感慨：

　　凤山夕照龙湖静，云羡天鹅比翼行。

　　脉脉含情频顾盼，一生一世不负卿。

　　为拍到天鹅漂亮的姿态，我们沿着岸边追逐天鹅，到一处浅水湾，各种水鸟戏游，夕阳照在湖面上波光粼粼。我看到一姐弟正用鱼食喂野鸭，野鸭欢快的穿梭于水草中抢食。这时一对天鹅游过来，四五岁的弟弟激动得扬起一袋鱼食撒向水里“快来吃！快来吃！”

　　“天鹅怎么会吃那东西！”姐姐不屑地说。这小女孩看起来也就七八岁光景，竟然知道天鹅是高贵的动物，哪里会吃鱼虾野鸭吃的俗物。小孩子都知道天鹅不食人间烟火呢。

　　再往前走，竟然有一群天鹅，她们有的在岸上卧眠，有的在近岸处嬉戏。有一只离群索居的天鹅，孤独忧伤地游向远方，是失去伴侣了吗？还是落落寡欢、独自享受寂寞？

　　暮云四合，龙湖四周的灯光亮起来，霓虹闪烁。几个天鹅保护协会的人自发地看护天鹅。一个大姐说，北龙湖的生态越来越好，冬天会有更多的天鹅从高寒地带迁徙到这里过冬。

　　于是我们约定，下雪时再来看天鹅。

　　北龙湖的秋天已让我沉醉不知归路，雪后更是另一番样子吧！那时，倘若筑一椽小屋，毗湖而居，与天鹅为伴，掬明月入怀，诗书良友度华年，不限神仙不羡仙。

　　作者简介：

　　彭庆丽，河南省西华县第一高级中学语文教师。周口市作协理事。有诗歌、散文、小说多篇见诸报刊、自媒体。有作品入选《师兴旷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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