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的前两天，接到大表哥从陕西渭南澄城县打来的电话，二姨从矿区搬到县城去住了。

　　二姨所住的澄城县矿务局，曾经是人员密集、商业发达的地方。当年煤矿生意正好的时候，矿区住户有几万人，二姨夫生前是矿区工人，在那里有一个两居室的房子，二姨在街边开了家理发店，夫妻二人藉此养活两位老人、三个儿子。

　　二姨很能干，也很善良。几十年来，孤寡老人到她那里理发，都是免费。姨夫的父母后来生病卧床，二姨也不嫌弃，精心照料，很是操劳。最艰难的时候，一家人饭都吃不饱，二姨只好把最小的儿子送回巩县老家，让姥姥养了四五年。

　　上世纪八十年代，二姨被评为陕西省劳动模范。如今的二姨已经81岁，三个儿子都在县城安了家，矿区早已荒废。二姨在县城也有房子，但就是离不开在这里住了50多年的老姐妹们，一直不愿意到县城住。儿子们来看望他，不得不跑20多里地，很不方便。前两年我们去看望二姨，看到街上几乎没有人，店门紧闭，一派荒凉。只有街边的小理发店聚了几个老人。

　　听大表哥讲，二姨饮食很不规律，饿了就随便捣鼓点吃吃，有时候焖一锅米饭吃好几天，饭菜不新鲜也舍不得扔，日子过得很将就。她有退休金，县城的房子出租也有收入，可就是舍不得多花钱，一个人也懒得麻烦。儿子们想接她去县城同住，他老是不听，一年年拖下去。

　　这下好了，回到县城，二姨的生活，表哥表弟们照顾起来就方便了。

　　二姨这边放心了，快到中秋了，我们决定趁中午的空，去看看大姨。

　　大姨有三个女儿，大表姐已经55岁，最小的表妹也接近50岁了。大姨和姨父一直住在村里自己盖的两层楼房里，院子很大，面西坐东上下十间房，靠南是三间厢房，厨房在厢房里。

　　原来大表姐和他们一起住，后来又批了一块地，就盖了新房，搬出去了。偌大的院子，只剩下两位老人，好在都离得不远。

　　大姨也是个闲不住的人。院子里，一棵石榴树，一棵枣树，果实累累的。围墙边种的有南瓜、韭菜，小白菜和葱，绿莹莹的，门口还有几棵凤仙花，大团大团的红花正艳。

　　听到外甥的叫声，大姨从厨房出来，把我们往里让。

　　大伯正坐在门口的小饭桌旁，前面是他的助行车。

　　大伯已偏瘫三四年了，全靠大姨照顾着。看到有人来，大伯梗着脖子瞪着眼想说话，嘀嘀咕咕也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

　　大姨给我们看中午做的糊涂面，又拿碗说要盛一些让我们尝尝。我先生说，大姨，我不饿，咱先说说话。大姨又忙着去上房拿出几个香蕉给我们吃。

　　每次来看望大姨，大姨都是忙着炖鸡蛋或者找吃的，她50多岁的外甥，在她眼里还是个孩子，需要拿出珍藏的好吃东西来招待。

　　问了大姨的身体状况，大姨笑着说，身体很好，没毛病。其实，大姨这半年都住了好几回医院了。大姨86周岁，比春天时显瘦了，不足一米五的个子，身材矮小，头发几乎全白了，还和87岁的老伴儿单过。每年来，少见表姐表妹们在照看。大姨两只手都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嘴也哆嗦着，说话没有以前那么干脆利索了。

　　先生打通了二姨的视频电话，让两个姐妹说说话。二姨见到大姐，激动的汇报：拗不过孩子，搬到县城了。儿子考虑很周全，家具什么都给换了新的。一早二儿子就上门送早餐——豆腐脑和油饼，老二刚走，老三也到了，送了自己一早熬的粥。二姨还说孩子不让他干活，说兄弟三个商量着一人十天轮流给她做饭，“我在矿区还能给人理理发，回到县城什么也不让干，真不习惯！”

　　大姨听了笑着说，二妮儿，你享福了，好的很哪！我们站在旁边听着，心中百感交集。

　　社会上不少人说，养女享福，养儿子，老了没人管。可是养了三个女儿的大姨86岁了，还没有开始享清福。养了三个儿子的81岁的二姨却过着让人羡慕的母慈子孝的生活，明明还能自理，孩子们却争着抢着孝顺。

　　大姨这边，也不是女儿们不孝顺，各有各的难处，怪谁不得。

　　大表姐有两个儿子，表姐夫在外打工，表姐买了一辆公交车，整年为了儿子娶媳妇、买房子，在公交车上卖票，一天也舍不得歇。后来有了孙子，大表姐就忙着去县城带孙子了。

　　二表姐本来在村里开了家理发店，生意很好，儿子在郑州生了二胎，她只好关了店去带孩子。

　　表妹是重组家庭，自顾不暇，大姨又是极刚强又能干的，只要自己还能动，是决不愿意轻易麻烦孩子的。

　　大姨目前腿脚尚好，日子勉强过得去。看病买药，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开口向孩子要钱的。但是，这么大的年纪，身边没有子女照看，总不大让人放心。

　　看来，人老了能不能享清福，真的不在于生儿生女，客观因素太多了。城市的子女，到了退休年龄，有一份保障，只要自己身体允许，完全可以心无旁骛照料老人和孩子，相对好一些；而农村人，除非老人卧病在床完全不能自理，是不愿丢下自己的生活守在父母身边的。这无关孝顺与否，是与自己的生存现状密切相关的。

　　在农村，像大姨这样，耄耋之年还需要独立生活的老人不少，看到他们的生存状况，常常对自己日渐衰老感到恐慌。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愿养老问题早日被重视，愿全天下的老年人都能有一个被精心照顾的晚年。

　　作者简介：

　　孙月巧，河南省郑州市上街区教科研中心中学语文教研员。热爱生活，热爱旅游，热爱读书。偶尔有所感悟也小书一篇。生活简单快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