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作品 | 梁家苗:我与母亲
摘要:母亲是六六年生人,姊们四个,排行老大。在那个多子多福的年代,她出生后受到的待遇还算不错。外公是供销社的会计,外婆精明能干,勤俭持家,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此后七年,我…… |
母亲是六六年生人,姊们四个,排行老大。在那个多子多福的年代,她出生后受到的待遇还算不错。外公是供销社的会计,外婆精明能干,勤俭持家,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此后七年,我的二姨、三姨、舅舅接连出生,随着家庭人口的增加,家庭负担也随之加重。作为老大的母亲,就慢慢地从家务做起,直到作为一个全劳力能挣工分,为家庭分担压力。
学没上几天,字也不识几个,做工却是得了外婆的真传,也算得上是家里家外一把好手。
勤劳能干的女子总能得到很多人的青睐。在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外公为母亲挑选了一位“高学历”的佳婿。
那时的学生上学晚,父亲相亲时还在上高中,据说成绩优异,外公很是看好父亲,于是就开了亲,没两年,母亲于桃李年华嫁于父亲。子于归,宜其室家,和和美美地过起了小日子。
父亲的家不能说家徒四壁,却也是贫穷得紧。母亲早年回忆说,茅屋低矮,一抬腿就上去了(屋顶)。这样的屋子,我想象不出来,我常想,总不至于像我玩过家家时用木棍栅出的那样,又或许也高不了多少。
母亲坚毅的性格不会让她安于现状,得过且过。那时,一家人的吃穿用度全在农田里。在“纯手工”农活的时代,母亲是农活的主力军:插秧、割稻、打场等样样精通,顶得上一个男劳力。
后来母亲说,哥哥出生的当天,她在秧田里插秧,肚子有了疼痛感,才慢慢爬到田埂,回家生孩子去了。说得云淡风轻,理所当然。
缘于计划生育,我的到来十分艰难。哥哥出生三年后,我也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开启了我和母亲这一世的母女缘分。
母亲刚从生产完的疼痛中缓过劲儿来,又听到家族里的老人在隐约商量:是个女娃子呀!她以后还能生,送了吧(老人的女儿因身体原因,已不能再生育)。
没被贫穷生活击垮的母亲哭得不能自已。她担心拗不过家里的长辈;也担心万一真的送走后,女儿得不到真心的关爱。
最终,我还是留了下来,代价是高额的罚款。沙发、自行车、组合柜无一幸免,这无异于给本就贫穷的生活雪上加霜。但我从没因财产的损失缺失过一点点关爱。
在忙碌而平凡的日子里,我渐渐长大,会跟着公鸡此起彼伏地叫,逗得母亲哈哈大笑。我想,并不是我的行为让母亲笑,而是在她心里那一天天长大的女儿让她高兴,让她欣慰。
家虽贫,但有爱,日子就平平淡淡的指间慢慢溜走了。
这期间,母亲除了家里家外的农活,还做过建筑小工,在砖厂拉过坯,农忙时给别人插秧补贴家用。我也到了上初中的年纪,家离学校十来里路,每周骑自行车来回。
记得一次要交十元钱学杂费用,利用中午放学短暂的时间,我骑自行车回到家,看到母亲没做饭,气就闷在了心里。母亲也觉得不能让我饿着,就去邻居家借了米饭来,我匆匆吃过,骑车就走了。
走到半路,又想起正事儿忘了,就又骑车返回家中向母亲要那十元钱。母亲一边吃着几粒生花生,一边有些为难地看向我,问我能不能缓缓,怄着气的我就径直站在那里不出声,母亲无奈,就又去了邻居家。
回校的路上,我一边用劲蹬着自行车,一边腾出手来擦眼泪。气自己两次让母亲为难,也心疼母亲刚刚从建筑队收工,还没来得及做饭,吃饭。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到了大学,早在选专业时,父母就建议我选了师范。顺利的毕业之后就面临着择业,也是听从了父母的建议选择了考教师编。
母亲总是在耳边唠叨着:女孩子,还是工作稳定的好,就考教师就对了。说的多了,我也产生了执念,就把考编当成了毕业后的唯一目标。
可生活往往就是这样,越希望到达的终点,过程反而越艰难。一年擦边,两年擦边,三年还是擦边。彼时的父母远在广东打工,每一次落榜的电话两端都是无尽的沉默,母亲不忍责备我,我也无颜多说什么,心里便有了放弃的念头,亲友也劝说打工算了。可每次母亲只说,好好复习,再无其他。
后来入编后,父亲笑着描述那几年母亲接到落榜电话后“发疯”的场面。原来,母亲只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为我痛哭,哭我的“坏运气”,哭我的不争气。
此后几年,母亲有了孙辈,也到了退休年龄,就回到老家来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了。可她偏不愿在城里的高楼里安心住着。惦记着老家房前屋后的菜园子无人打理,就带着小孙女搬回了农村老家,种了一园子的瓜果蔬菜。
母亲越干越有劲儿,起早贪黑地侍弄蔬菜,蔬菜也长势喜人,像在回报她们主人的精心照顾。母亲就把我们喊来,带走她的成果,看着儿女一兜一兜地带走她亲手种植的蔬菜,想必她的内心无比满足。
多想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母亲就这样一天天老去,老到需要儿女去照顾她的那一天。可终是印证了那一句:明天和意外,你不知道哪个会先来。
2017年6月底,暑假来临,学校里的几个年轻老师们约着去学驾驶证。我也报了名,趁着放假,打算两个月之内拿证,于是驾校每天都去。
母亲打来电话,菜园里的菜摘了一大筐,让我回去拿,我嘴上应着:过两天,过两天!
母亲不知,我满心扑在驾驶证上;我也不知,母亲满心扑在儿女身上。
29日上午十点多,我翻看手机,有母亲的未接电话,拨回去多次,无人接听,我便不在意,继续练车。
上午十一点多,哥哥打来电话(哥哥因事在外地),语气急促:快去医院,母亲出车祸了(母亲为了给我送她摘好的菜,自己骑车来到城里,返回途中出了车祸)!我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连忙赶到医院。救护车还没到,我只好站在门口无助地张望,等救护车停到门口,车门打开,我哇的一声哭出来。
为奄奄一息的母亲,也为此时无所依靠的自己(父亲还在广东打工)。我不知抢救的流程,只能跟着医生的引导,听着医生的指挥。
母亲微弱的声音响起:拉着我的手。我赶忙上前一步轻轻拉起母亲的左手,我怕我一用力,母亲会疼。
母亲检查时,家里的亲人也赶到了医院,年迈的外婆也来了。
检查完,要把母亲送去重症监护室。过了一会儿,电视中经常上演的一幕真实地发生在我的眼前:我们尽力了,一直在抢救,即使血压升高,趋于稳定,也会是植物人,医生说着,门又关上了。
我不停拍打着自己的脸,和外婆抱头痛哭,我和外婆的情感是连着的,她痛失女儿,那是我的母亲。母亲的那句“拉着我的手”,是她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或许是她太疼,或许是舍不得儿女,可她终是弃了这世上的一切,离我们而去。
母亲走后,我一度恍惚,认为是在梦里,而梦里的母亲却又鲜活地站在老家的门角旁。
从此,我不敢在人前提起母亲,一在心头想起,声音就开始哽咽。于是我便在人前绝口不提,背过身后又独自啜泣,悔不当初……我无法一一细数我的悲伤,只在心中每日想念,只在每次的梦里相见……
我与母亲的这一世情缘戛然而止在她51岁那年。我和她只短暂相处了27年,而在往后的时间里我要思念她半生,后悔半生。可我亲爱的母亲啊,我多想一觉醒来,发现你还在身边。
这次,我绝不敷衍。
作者简介:
梁家苗,河南省固始县分水亭镇王集小学语文教师。把诗文当作好友,用文字记录心情。
- «
● 编辑 : 娜娜 / 小威 / 沈晓沫
● 发布 : 晓陌 审核 : 朤朤 / 陌语
● 热线 : 158-1078-1908
● 邮箱: 770772751#qq.com (#改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