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写下这个题目的时候，或许有人会把这篇文章和《红楼梦》联系起来，其实一点联系也没有。我所写的小红楼是安阳县二中的两层小楼，因其外表是红颜色，被人戏称为“小红楼”。

　　小红楼坐落在学校的中央，南边是教学楼，西边是办公楼。在新式建筑群中间它显得那么不合时宜。它分为上下两层，一楼是学校的总务处，二楼是教师住宿。我对它本来是毫无感情的，但因后来二楼的主人成了我们办公室的同事刘子英，也因为戴五爱的缘故，所以常常在此耽玩，竟留下了很多记忆。

　　初见子英，他便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戴着一副墨镜，头发稍显凌乱，一副天马行空的表情。加上他不带墨镜的时候，眼里会放出攫人的光，我心中就不甚然，就想哪里来的怪人。后来听说他写的字不错，后来就听说他还是我市著名的画家，他给我带来的竟是一连串的诧异。

　　遇见五爱，我说我们办公室来了一位画家，并告诉他子英的名字，谁知道他竟说和子英是很要好的同学，真是天地太小了。五爱是我的老师，我进入安阳县文联就是五爱的引荐。我本不是文艺界中人，却常常忝列其中。因为五爱的缘故，不久就常常到小红楼看他们作画。

　　我对画是不懂的，却喜欢附庸风雅，爱看别人泼墨作画。但我又实在不愿到那个小红楼去，大约因为子英邋遢的缘故。他的房间似乎从来没有干净过，地好像长年不扫，地上到处是烟头、碎纸，煤灰成堆成堆的，被子从没见他叠过。（偶而五爱的爱人到这儿实在看不过去，就帮忙收拾一下）。加上两间的房屋并不大，却被作画的几案占去一大半，行走其间需拣着缝隙走，实在逼仄得很。我想这大约就是古人所说的性情中人吧。但终究抵挡不住看画的诱惑，竟成了小红楼的常客。

　　其时五爱在安阳县文联的工作也不忙，就经常来到小红楼和子英一起作画。两个人各忙各的，各画各的。我只是默默地看他们作画。

　　两人的性情不同画风也截然不同。两人在一起很少听到五爱的话，即使偶尔说几句也是应别人的话，并且需要凑近才能听清。倒是子英经常话语不断，不时说上一两句粗话，就会引来众人一笑。这难道是子英擅长花鸟喜欢热闹而五爱擅长山水喜欢静的缘故吗？大约是吧。子英放浪形骸不拘世俗，五爱拘谨有余而活泼不足；子英常常语怪力乱神，让人听起来心惊肉跳。

　　“那次天黑了，我走在一片乱坟岗中，走着走着就瞌睡了。我就躺在一片坟地中睡了一夜。”刘子英很得意自己的坟地之夜，说着他那双攫人的眼睛更显得吓人。因此他的画虽以花鸟见长，但偶尔为之的山水则怪石嶙峋，直奔人胸，使人顿生窒息。

　　五爱人长得瘦小，却为作画跑遍了安阳境内的山山水水。正如我在一篇文中所写“五爱作画，深味其旨。所画之物之形、色、香、味、性情，不但形似而且神似，可谓在不即不离之间。我观其画，四时之间，独爱秋冬。用墨惨淡灰暗，背景如云霭，只在山水之间零星之见点缀暖色之花鸟。”

　　两个人常常在作画的余暇，抽上几支烟，顿时房间内就烟雾缭绕。或者停下来互相指指对方的优劣。两个人之间的认真甚至可以吵起架来。“这儿画的太瘦了。”“哪儿用的色太浓了”“这儿太虚了，哪儿太实了。”听他们不断的点评，后来我也能插上几句话，也不懂装懂起来。

　　当时子英要参加一个画展比赛，就我亲眼所见，他画《盛世图》就画了半年。常常为斟酌画的某处，子英常常端坐画前，手里拿着烟烧着手了都浑然不觉，眼睛时而眯着时而圆睁，忽地站起忽地坐下，忽而沉默不语忽而哈哈大笑，简直达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有时我走了也不知道。他的刻苦正如他的老师霍春阳说他“废画三千从不觉苦”。

　　五爱常说自己在小红楼作画最多也最成熟。此时五爱的画比起他先前的画日臻成熟，已脱去了稚拙之气而越显大气。

　　两个人都爱喝酒，有时忘记了吃饭，就在街上买点小菜和酒，在小红楼对饮。一次喝酒到深夜，突然就狂风大作，雷雨阵阵，外面的杨树哗哗作响。

　　“喝，必须喝了这个啊，要不我们还是弟兄吗？”子英要五爱喝酒。

　　“喝就喝，感情深一口闷啊。”大约喝到了酣畅处，五爱也成了性情中人，吆五喝六，样子很是可爱。

　　“这一杯和你干杯啊，现在咱们美术系的同学中只剩下咱俩画画了，你不喝谁喝？”五爱又叫子英喝。

　　“多没意思，做官有啥意思，钱多有啥意思，都活的不是自己啊。不如我们作画好。”子英又开始了自己一贯的愤时疾俗。

　　是的，他们不但在坚守着自己的精神家园，而且还有更大计划：举办个人画展、出书。

　　后来，子英因工作关系调到了安阳县文联，和五爱工作到一起了。那个小红楼也因为子英的离去而空。真是“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小红楼”！值得可喜的是，两个人在同一年举办了个人画展，子英还出了书。

　　当他们每每留恋小红楼的岁月时，却传来学校因创建而拆除那个他们笑过骂过忘形过沉思过的小红楼的消息，不禁心生感叹：人是物非，岁月不再，所有的记忆都成了远了淡了的暮霭。

　　作者简介：

　　张好美，现供职于河南省安阳县教育局。喜欢文字之美、文学之美、文化之美，与文为友，吟咏性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