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四

慧育在线：调到县二初中，我担任了五届班主任，期间做过几次“问卷调查”，其中一项就是：“学校里，你印象最深的人是谁？”没想到大部分学生的答案都是“老四”。这结果出人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

确实，老四给学校师生留下了深刻的、无人替代的印象。老四身材低矮、瘦削，满脸的沟壑纵横，仿佛是岁月的刻刀雕琢而成；微翘的门牙，也好像是有意装扮而得。老四的这一面部特征，三十年前这样，三十年后依然如此，似乎岁月风霜过早的侵蚀，使得这一形象早早定型，纵然时间流逝，却从未改变。

老四曾是东明县第二初级中学的一名临时工，担任门卫，兼管杂物存放、职工签到、放学关电、假日护校等工作。这些纷繁芜杂的工作，却总是被老四处理得井井有条。他的认真负责、恪尽职守，恐怕东明县城再也寻不出第二个来。

据说，老四小时候家庭成分高，挨了批斗后就背井离乡。曾去山西摔过砖坯，靠苦力糊口度日，后随姐姐落户在城关镇双井村，在村里也曾当过生产队长。1982年学校建校时，老四在工地上是勤杂工，当时的校长看中了他的老实勤快、认真负责、坚持原则又尽心尽力，校园建成后，就把老四留在了这所学校。

这一留，就是三十七年！

三十多年中，学校的名字由最初的镇二中，变成现在的县二初中，老四也历经了七任校长，陪伴了多届教职工，每年，迎来一级又一级的初一孩子，又送走一届又一届的初三毕业生。老四以校为家，三十多年如一日，工作在校，吃住在校，人在校，心更在校。力为学校出，情为学校系。他，见证了这所学校的历史变迁；他，维护着这所学校的温馨和平安。

熟悉东明县第二初级中学的人都知道，门口有一个老四，认认真真又坚持原则。每天清晨，他第一个出现在校园，给教室送去灯光，为学生打开大门；傍晚放学，他又会一座楼一座楼地认真查看，关掉个别班忘关的多媒体和日光灯，关掉个别办公室的空调，把自行车区最后一辆车保管好，然后才放心地回屋歇息。

他除了看管校园，还打扫卫生，负责签到，保管工具，分发用品。学校每一处地方都出现过他奔波的背影，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了他坚实的足迹，可以说他是最熟悉我们学校的人，也是我校历届师生最熟悉的人。

老四的工作态度非常认真，工作方式令人敬畏。老四基本属于文盲，认不了几个字，但一张教职工签到表，一百五十多个人名，将近五百个汉字，老四硬是凭着记忆能准确找到每位教职工在签到表上的位置，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不曾出过差错。碰上新调入的老师，老四就请他们在签到表上写好名字，然后用心记住这位老师的长相以及他名字的模样。

每天，老师签到有时间限制，在规定的时间，老四就抱着签到表站在了大门口，来一位教职工，他就在相应的位置打钩；一到签到截止时间，他就合上签到表，锁进办公桌，对任何人都不会徇私作弊。

有一次，一位教师因家中有急事，迟到了两分钟，看到老四已经收好签到表，正准备锁进办公桌，赶忙喊住他，说：“四哥，我真有急事，你就给我签了吧。”老四嘴一噘，眼一翻：“时间已过，下次早来。”这位教师还想再说什么，可是看到他那冰冷的表情和眼神，听到那生硬的话语，又想到别人常谈论说他极难通融，只得悻悻作罢。

回到办公室和同事谈起这事，才知道得到老四如此“优厚待遇”的不止她一个，就连学校领导也不例外。了解了这些，这位教师内心释然了：原来老四不是针对某个人，他这样做完全出于坚持原则，公平公正，并无私心。

后来学校安装了签到机，手工签到换成了刷脸签到，学校领导又很放心地把签到室的钥匙交给了老四。老四仍一如既往，尽心尽责，早早开门，到点关门，不曾为某个人改变过自己的原则。

除了负责签到，老四最重要的工作就是门卫。清晨，他早早站在校门口迎接学生到来；黄昏，又站在校门口目送学生回家。他给学生带来了安全，把不安定因素拒之门外，记不清有多少次，面对社会混子、地痞无赖和不法分子，他都勇敢无畏，满身正气。他是学校的忠实守候者，他是全校师生的保护神！

作为一名临时工，老四工资较低，生活很是清贫。平时总是穿保卫制服，冬天就加个外套，而且一个外套能穿好多年。尽管如此，老四对学生却是关爱有加，竭尽所能地给予帮助，有的甚至毕业好几年了，老四还想着他们，资助着他们。人常说：“以心换心。”

老四的善行义举，也得到了学生的尊重与回报。去年，从我校毕业十几年的一位学生，看到风烛残年的老四，当场给了他五千元钱，并说以后每年都会给予他不同形式的资助。

老四平时比较冷漠，有时说话也很不中听，特别是事关学校利益时更是如此。有人曾劝说他：“这些又不是你个人的东西，看那么紧干啥？”老四说：“这是校长交给我的活儿，我就是要把它们看紧，你们谁也别想从我这儿拿走一分钱的东西！”

不过，你要真是用到他个人的东西，老四就和先前的冷漠判若两人了。不管是打气筒、充电器，还是螺丝刀、扳手、钳子……老四都乐呵呵地拿出来让人使用。当你有了困难，老四更是热心帮助，车子坏了，轮胎没气了，办公桌毁了，教室门打不开了……只要找到他，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有困难，找老四”成了我校老师的口头禅。

老四的古道热肠还体现在对教职工的关怀上。老四孤身一人吃住在校，看到有的教师加班晚了，就喊上他一起吃饭。如果碰上个别老师晚上加班，他就陪到深夜。有一次，老四夜间十二点多查看校园，发现一间办公室还亮着灯，以为是自己疏忽忘关了。上了楼，来到办公室一看，原来是两位老师还在整理东西，因为第二天上级要来检查，得准备好相关材料。老四问明情况后说：“先歇会吧，我那儿还有一盘粉肚，半瓶酒呢！”

和大多数同龄人一样，老四出身贫寒，吃尽了生活的苦头。少年时忍饥挨饿，青年时四处奔波，半生颠沛流离，到头来却孤身一人，没有家室，没有子女，只有一个义女，也已成家。老四前几年又遭遇车祸，撞坏了腰椎，凄凉的境遇又添风霜；健壮的身体每况愈下，从健步如飞，到步履蹒跚，再到即使拄着拐杖，也举步维艰。

即便如此，老四仍坚持上班，安分守己，尽职尽责，从未提出过分要求。每逢阴雨天，老四腰椎和腿等关节处更是疼痛难忍，有时疼得实在难以忍受，他就深夜起床，骑上自己的电三轮，在校园里转悠。残星稀疏，冷风入骨，微弱的灯光下，孤身凄影，更显苍凉……

去年校园扩建，旧楼舍必须拆迁。老四主动找到校领导，一再表示要在拆迁前搬走，绝不会阻碍学校扩建。鉴于老四孤身一人，又加上行动不便，校领导多方联系，把老四安置在了老年公寓。

一次，学校的几个领导去老年公寓看望老四，老四详细地打听学校扩建的进展情况。当听到扩建事宜进展顺利时，老四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这笑容绽放在满是褶皱的脸上，鲜花般灿烂，也不由令人肃然起敬！身体到了这般境况的老四，心里还一刻也舍不得丢下学校啊！老四真是把学校当成了自己的家，把学校当作了自己一生的寄托和归宿！

最后，老四向校领导恳求道：“我离不开学校，等学校建好后，我还得回去。”看着认真的老四，领导们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泪水奔涌，哽咽道：“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接你回去的！”

如今新的校园已经启用，教学楼巍峨挺拔，报告厅雄伟壮丽，实验楼秀气典雅……一切都充满着蓬勃的朝气。只是，校园里，门卫室，签到处，再也看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了。

老四走了。

老四走了，他走得悄然、静谧而又不舍，因为他心中有太多的牵挂。他虽然永远离开了他钟爱的学校，但在我们心中，他仿佛依然音容安在。恍惚间，校园里依然奔波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校门口依然站立着那个疏导交通的忠实门卫；办公室依然闪现着那个给老师补轮胎、打气、修理桌椅的瘦小而忙碌的背影……

时间无言，光阴有知。在岁月的书页上，老四是一个符号，他认认真真、踏踏实实、恪尽职守、坚持原则、顾全大局的品格，已经融入到东明县第二初级中学“立德树人”的初心和使命里，已经融入到“严、勤、爱、健、实、搏”的二初精神里。在年轮的记忆里，老四又是一段故事，他热心淳朴，耿直善良，这段故事温暖了一届又一届二初人。

这个符号，这段故事，激励我们每个二初人努力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教好学生，管理好学校。

这个符号，这段故事，激励我们不忘初心，为梦前行，把东明县第二初级中学打造成一所一流的学校，让东明县第二初级中学走得更远，办得更好，让未来的县二初更令人骄傲和自豪！

作者简介：

许联英，山东省东明县第二初级中学语文教师，菏泽市骨干教师。闲暇之时喜欢阅读，喜欢写随笔、日记自赏自娱。希望和我的学生一起潜心阅读，静等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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