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节课我不上了，你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怒火，“啪”的一声把书本摔在讲台桌上，怒视着这些学生们。

　　我自己也被自己吓到了，感觉很多年来都没有这样冲学生发过火了。平时里总是劝别人，“生气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生气是暴露自己的愚蠢和无能”……此刻，这些话都没有用了，情绪像翻滚的波涛汹涌而来，容不得冷静地想。这是怎么回事呢？

　　过完元旦节假期的第一节语文课，是周二的早自习。我兴冲冲地走进教室，先让学生齐声背诵七年级上册第一单元的四首古诗词，来烘托早读的热烈气氛。

　　随后让他们自由读几分钟，寻找自己的差距，弥补不足。因为这几首古诗词在中考前已经复习过了，我认为他们应该掌握得很好了。所以短时间的复习之后，就开始默写。

　　按照我的计划，听写完之后，我把十个小组长的默写收过来，给他们一一订正错误。然后让小组成员先自行核对，用红色笔圈画出错误，再到组长处找组长过关。原以为经过这两个环节后，一定能把学生的默写错误纠正过来。

　　当我在走廊里来回巡视的时候，随手从学生的课桌上拿起默写的诗句检查，只瞟一眼就发现了一个错字，没有纠正。我心中一惊，但很快让自己平静下来：“或许是组长疏忽了。”

　　我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又拿起另一个同学的，一看，也有错字没有纠正，一丝愠怒在我心中弥漫开来。

　　接着，我继续抽查，还有学生的错字没有纠正。

　　怒火再也压制不住，在我胸腔内熊熊燃烧起来。这几首古诗词，反反复复地背诵默写，到现在还是掌握不住，组员不认真，组长不细心，照这样下去，什么时候能够正确地默写下来呢？虽然知道学生基础差，学习品质差，但已远远超过了我的预料。

　　我恼怒地问那个学生：“你的组长是谁？”他嗫嚅地说出了组长的姓名。我转过头去：“xxx，你过来。”

　　小组长神情惶惶地走到我身边，我指着错字问他：“你是怎么检查的？这错误看不出来？我是怎么给你们检查的？”

　　他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于是，我面向全体学生，狠狠地批评了他们一顿。

　　下午上课的时候，我们继续复习练习册上的古诗赏析。当我和学生们一起分析完答案，厘清思路后，给他们几分钟时间让他们背诵一下。

　　五分钟过后，我开始提问。

　　第一个男生站起来，一言不发。我想：背了几分钟，好歹也能记住两句吧？可能需要时间平复心情。我就耐心地等待。大约一分钟过去了，他还是不说话。我就鼓励他说：“说错了没关系，只要按照自己的思路表达就行。”

　　他一直站在那里不说话，我只好放弃了，就提问了第二个学生。

　　第二个学生依然如故，也是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我有点急了，强调了一句，说：“说错了不受批评，但是不说话是要挨戒尺的哦！”可是我的话对他丝毫没有作用。

　　这时，我又提问起了一个女生，而且还是我的语文科代表。我想，她肯定会回答问题的吧！

　　没有想到的是，她居然也是站在那里，紧闭着嘴唇，丝毫没有张开的意思。我一直用期待的眼神注视着她，并且不断地鼓励她。同学们也把眼光聚集在她身上，期待她的回答。

　　教室里静极了，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时间就这样一秒一秒地流失着……我的心情却是在剧烈地翻腾着。

　　这是从来没有遇到的尴尬场面！我不知道学生们到底怎么了？难道是对我有抵触了吗？还是过完假期来什么都不会了？……我无从知道。

　　前面我说过，不说话要打戒尺的，其实那只不过是想让他们开口表达自己的一种威吓罢了。

　　因为学生基础差，不回答问题，前一段时间为了调动他们的积极性，还常常奖励他们小礼物，效果也不是很明显。

　　我一向还算宽厚温柔，很少以一副严肃的面孔在他们面前。我喜欢很宽松和谐的学习氛围，喜欢他们争先恐后回答问题，喜欢他们享受语文课的美……可是这一切都没有效。

　　要打戒尺吗？我终究是不愿意打的。可是接下来怎么办呢？我情绪低落，心态失控，终于出现了开头那一幕。

　　我站在讲台上，生气地看着同学们。他们一个个安静地坐在座位上，有的写作业，有的看着本，都半低着头。我恨不得马上下课，然后摔门而去。但此刻时间过得如此慢，如此煎熬。

　　几分钟过后，我突然看到一个男生好像举着手。我又仔细看一下，的确是举着，但是举得不高。他把胳膊肘放在桌子上，手正好竖在面前。这是个小个子男生，皮肤黑黑的，圆脸，厚嘴唇，短短的头发没有光亮，一双不大的眼睛里闪烁着怯怯的光。

　　我心里疑惑：“他想干什么呢？”想让他站起来说，可是他的名字在我嘴边蹦了一蹦，又溜走了。我一慌，看着他问：“你有什么事情吗？”他怯怯地望着我，嘴唇在动，但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你想说什么？请你大声一点好不好？”我还是只看到了他的嘴在动，听不到他的话。于是，我就从讲台上走下来，走到他的身边去。当我躬身看向他时，他指着课本对我说：“老师，我想回答这道题。”说话的声音我刚刚能听到。

　　我的心灵起了波澜，甚至有点震撼，赶紧对他说：“好，你站起来回答吧！”这时，我突然想起来了他的名字，他学习并不是很优秀，平时也不主动回答问题。当他用不大的声音回答后，我让他坐下了。

　　这时，我的情绪也平复了，就推心置腹地给孩子们说了一番话，下课的铃声也响了。

　　晚上，想起这个同学，想起他在老师生气、同学静默时他举起的这只手，心里颇不平静。他的内心一定是做过一番思想斗争的，但最终他勇敢地举起了手。我一定好好奖励他，给他鼓励，给他认可。

　　于是，在第二天上课前，我给他准备了一个小礼盒，里面装满了孩子们爱吃的小零食：薄脆饼干，奶酪棒，香辣青豆，梨膏糖，枇杷糖，鹌鹑蛋……

　　上课时，当着全班学生的面，我把小礼物一一展示给学生们看，孩子们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孩子们，站起来回答问题没有那么难，只有勇敢地战胜自己，你才能更快速地进步。”

　　在那节课上，主动站起来回答问题的学生多了。我的脸上和同学们的脸上也有了笑容，课堂气氛宽松融洽，我想，这才是语文课堂该有的模样。

　　而在静默中举起的那只手，成为我们心灵沟通的桥梁，成了我心灵不灭的记忆。

　　作者简介：

　　常小丽，河南省方城县清河镇第三初级中学语文教师。中小学高级教师，河南省中小学乡村首席教师，方城县作协会员，有散文发表在《河南文学》、《资源导刊》、《丑小鸭》等杂志上，并有作品进入“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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