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枫叶

　　那两棵美国红枫站在单位的绿化带上，一进单位大门就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

　　“小雪”节气没有雪，有的只是雾霾，天气阴沉，红枫树上的枫叶红得了无生机，暗淡的红，无法照亮暗淡的生活。

　　小雪前一天晴空万里，冬日的阳光意外温暖，两棵红枫树上的枫叶在阳光和蓝天下，那种红，鲜艳得让人眩晕。

　　你摘下几片枫叶，放在小车上，阳光透过小车的挡风玻璃照在几片枫叶上，很美的造型和色彩，有一点小情调。

　　是季节的仪式感吗？

二、书报亭

　　书报亭在中华路过街天桥下面，挨着一个老年活中心。一排平房是棋牌室，外面的活动场地边缘，有木长椅，几位老年人坐在木长椅上晒太阳聊天，这应该是一幅温馨的画面，你站在书报亭傍边，站在温馨画面的另一面，看见衰老走过来，顶着冬天慢慢逼过来的寒意，感觉“小雪”节气在慢慢靠近。

　　气温依然高，碧空如洗，没有雨意，更没有雪意，去年写“小雪”节气的文字还在记忆中：

　　“小雪”节气到了，没有雪，只有雨，冰冷的雨。

　　一个人走在冰冷的雨中，一把黑色的伞，冰冷的黑色闪电，面孔在伞下，阴雨天的忧郁。

　　摆放在车库前的几盆绿植，芦荟、橡皮树、绿萝和虎皮兰，冰冷的细雨把叶子洗得干干净净。离开车库前你把它们搬进车库，寒冬将至，地上黄叶纷飞。

　　愁人正在书窗下，一片飞来一片寒。古诗词中的“小雪”节气，雪花飘飞的寒意和书窗下观雪的“愁人”，这样的场景只能存在于想象中。

　　没有雪，只有冰冷的冬雨，滴落在黑色的雨伞上。

　　绿色的书报亭，好多年来你一直在这个书报亭买书订书，《收获》《人民文学》《当代》《十月》《小说选刊》《中篇小说选刊》，阅读纸媒的时代在慢慢走远，但你固守着自己的习惯，用手抚摸这些刊物的封面，有一些陶醉的贪婪。

　　过街天桥的铁架子在温暖的阳光下让人感觉不到冰冷，路边的楸树和法桐树叶子已经变黄，一位穿黑色羽绒服的女士从远处走过来，因为是逆光，作为背景的法桐树和楸树变得生动起来。因为距离，你看不清那位女士的面孔，她慢慢走过来，走在冬日的阳光下，很美的画面，让你想起方羽小说里的一个场景。

　　“南方站在高架桥下面等小H，东西马路上车流涌动，马路边一家咖啡馆桔黄色的招牌在冬天的阳光下，有一些暖意。

　　小H从东往西走，南方用目光去迎接她。她穿着黑色的高筒靴，黑色的羽绒服，黑白相间的毛衣，冬天的阳光照在她长长的头发上，让南方的等待有了一丝暖意。

　　在南方的目光里，这应该是电影里的一个长镜头，越走越近的她小跑起来，像一只小鹿。如果有一条红围巾，画面感会强烈一些，南方想，他站着没有动，他在享受等待的过程，她的手很小，有点凉，她贴近他的面孔，这让南方想起在值班室和小H相处的场景。

　　那天该小H值班，南方想去值班室和她聊聊。南方穿着她给他买的短袖体恤，质地柔软，穿在身上很熨帖。

　　那天她新做了头发，长体恤和牛仔裤，休闲而青春。

　　很逼人的气质。

　　南方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姣好的面孔，突然无语，只是那么看着。

　　值班室的空气变得无比温馨。

　　她也看着他，眼睛里有一些南方想要的东西。”（方羽《等》）

三、小树林

　　田野里麦苗青青。

　　田野里除了麦苗，还有小块的油菜和菠菜，绿色依然装点着冬天的原野。

　　乡间小柏油路两边，两排杨树，笔直的树干，树冠上的叶子还没有落完。

　　蓝色的天空，晴朗的天空，温度适宜，真是一个好天气。

　　好天气让心情好起来，定陶半堤乡有一个林场，在乡间柏油路边，你踏进林场，林场里种着好多紫叶李树，黑紫色的树叶，是冬天的感叹号。

　　林场里树的种类很多，如果是春天，林场里会看见许多绽放的花朵。因为是冬天，树落完了叶子，你无法看清楚它们原来的表情。你在树林中穿行，脚下是松软的草地，小草已经枯黄，它们在等待春天，在“小雪”节气里等待春天的到来需要一些耐心。你在树林中穿行的时候也和那些小草一样开始了春天的等待，冬天来了，春不会太远，你踩着落叶，踩着季节的感叹号，几只麻雀从不远处的草丛中飞起，生动的句点，散落在树冠上。

四、集市

　　从林场出来，和半堤乡的集市相遇。

　　沿途的摊点琳琅满目：花花绿绿的玩具摊点、服装摊点，各式各样的农具摊点，日杂摊点，水果摊点，肉食摊点，蔬菜摊点。白菜和萝卜，还带着新鲜的泥土味。

　　你喜欢这样的热闹，喜欢世俗的场景，那些一晃而过的日子里，你有许多穿越乡村集市的经历：在引马镇集市上，你买过一对鹦鹉，你在《夏日的鸟鸣》的文字中提到过那对鹦鹉，它们在你阳台上的一只鸟笼里，给过你一段唱歌的日子；你在王浩屯的集市上买过两株辣椒苗，种在你阳台的花盆里，夏天红红绿绿的果实在风中摇摆，把一个夏天装扮得摇曳生姿；你在黄安的集市上买过一株葡萄苗，虽然没能成活，但最初种下的幼苗长出过嫩嫩的叶子，给过你欢愉和希望。

　　还有许多你去过后来又遗忘的集市，许多遗忘的记忆，你从那些乡村集市上穿过，你一定也买过一些东西，一定也体验过那些热闹和喜庆，这让你想起人生只不过是赶一场大集，那些没有遗忘和遗忘了的大大小小的集市，只不过是人生大集中一个个小小的场景，那些热闹和欢乐，风一样掠过水面，留下片片涟漪，装点着卑微的人生。

五、一个人

　　一个人的时候，坐在一架木秋千上面。

　　秋千在一个大院子的门口，这是一个研学基地，院子里空无一人，基地上的一些设施在冬天的阳光下，寂寞而温暖。

　　你试着在秋千上慢慢荡来荡去，让双脚离开枯草地，风吹过来过来，田野的风，无边的麦田在不远处，绿色的田野，不像是冬天的田野，这应该是今年冬天最后一个好天气，连风也是凉爽中挟裹着暖意。

　　院子门口有小水塘，水塘里的芦苇，白色的芦苇花和枯黄的芦苇叶子，是冬天最好的注脚。

　　水塘边有几株大柳树，枝条依然柔软，密密的柳叶还保留着夏天的绿色。

　　一只小鹿在枯草丛中，你知道那是一个仿制品，但一个人的时候看见这只小鹿，就感觉它有了生气，眼睛有了神采。

　　“在南方的目光里，这应该是电影里的一个长镜头，越走越近的她小跑起来，像一只小鹿。”方羽小说中的场景又在眼前浮动，你喜欢方羽小说中的画面感，一个三流的小说写手，能写出一些画面感十足的文字就很不错了。

六、乡下美食

　　乡下美食是记忆中最靓丽的部分。

　　好多年前的一个冬天来半堤乡吃狗肉，半堤的狗肉属于麻辣风味，炖好的狗肉装在小铝盆里。吃狗肉的餐馆没有单间，简易的板房，类似于工厂的车间，板房里摆着十几张矮方桌，练地摊的感觉。

　　炖好的狗肉端上来了，配着几样爽口的素菜，在寒意十足的冬天,小酌几杯，个中滋味只有心知。

　　定陶的朋友安排了一个小饭馆，在集市热闹的一角。小饭店的门脸很破旧，站在小饭店门口，依然能感觉到乡村集市的喜庆和热闹。

　　红烧羊羔肉、红烧狗肉，几样特色蒸碗：蒸鸡、蒸鱼、蒸海带、蒸酥肉、蒸红肉、席底，光线昏暗的小饭馆被美食照亮。

七、一首歌和一次旅行

　　好多年前还喜欢《斯卡布罗集市》，一首很久远的苏格兰民歌，有古老诗经里的一唱三叹：“你要去斯卡布罗集市吗？那里有芫荽、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代我向那里的一位女孩问好，她曾经是我的爱人。”

　　你在一间逼窄的小屋里听这首歌，有萨克斯管的伴奏，窗外秋阳正艳，天空一碧如洗。

　　其实你是在一列去南方的火车上，夜色深重，同车厢的乘客已经熟睡，有的用被子遮住了面孔，蜷缩的身子，婴儿的睡姿，很安静的样子，火车的轰鸣声也没有打搅他们的梦，你从他们梦的边沿走过，走得悄无声息，走回属于你的梦中。

　　“你要去斯卡布罗集市吗？那里有芫荽、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代我向那里的一位女孩问好，她曾经是我的爱人。”天已经亮起来，五点多钟的光景，路过江西，车窗外大片大片的水塘，稻苗青青，荷花婷婷。看不见高大的树木，低矮的树丛点缀在水塘边，红色的土壤裸露着。乡下的民居白墙黑瓦，远山黛色的影子，在积满白色云朵的天空下，一副清清爽爽的水墨画。

　　没有看见芫荽、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也没有看见斯卡布罗集市，一些早起的人拿着洗刷用品从你身边挤过去，你看见他们的睡眼朦胧。

　　有的人还在熟睡，不知道已经到了江西。

　　作者简介：

　　崔中华，供职于山东省菏泽市教育局。有文字散见报刊，有散文集《教过书的人》《如果大雪封门》《一抬头满天星辉》《天秋月又满》《四季之味道》出版。有作品入选《师心有痕》《师者行吟》《师意盎然》《师墨飘香》《师兴旷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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