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雨，雨在窗外。夜雨的时光适合写一封长长的信，就像许多许多年前，你在那所大学二楼的一间教室里。窗外是一片丁香树，丁香树上淡紫色的花朵，细细碎碎的花朵，就像大学生活密密麻麻的日子，透着淡淡的芬芳。

　　你写信，给一些同学和朋友，他们中间有一些写诗歌的人，你们交流，他们邮寄给你一些油印的刊物。上面有淡淡的墨香和歪歪扭扭的字体，有青春期的冲动和假装的无可奈何，有远方淡淡的诗意。那时候会在一些期刊上发一些小诗，《飞天》上有你的一首小诗，好像是“雨巷”。黝黑的夜晚，雨在滴落，湿漉漉的晚上，就像昨夜，一个人，聆听雨滴敲打对面窗户的声音。

　　窗外是翻滚的乌云，早晨的天光依然暗淡。不远处林立的高楼，它们还在往上生长，高高的塔吊在帮助它们生长。它们在雨中生长的表情，湿漉漉的表情，肃穆的表情，宣纸上的墨迹在慢慢润开。

　　雨还没有停下来，但比起夜晚小了许多。你走下四层楼梯，推开厚厚的玻璃门，走进淅淅沥沥的细雨里。

　　院子里的绿化树上没有蝉鸣，雨水封住了它们的嘴巴，让你想起秋天和柳永，想起他的“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没有“杨柳岸”，也没有“晓风残月”。昨夜的酒精还在体内燃烧，在那个名字为“富春水饺馆”的小酒馆，逼仄的楼梯，房间里却是灯火辉煌。灯光让围着圆桌而坐的一群人脸上有了光，柔和的光，虚幻而美好。

　　你喜欢灯光下这样的虚幻和美好，喜欢灯光照在餐桌上，餐桌上的菜肴熠熠生辉。

　　十多样菜肴摆放在餐桌上，红烧大肠、糖醋里脊、板鸭、小炒肉、爆炒柴鸡、红烧刀鱼、洋葱拌木耳、丸子汤、海鲜汤，素的荤的水饺，白酒和红酒，举杯，为家常的菜肴和相聚的缘分干杯。

　　这个小酒馆开好多年了，原来在人民路上，近几年才搬到武汉路和长江路的交叉路口。好多年前人民路边的小酒馆，大厅里有几个玻璃缸，养着一些海鱼和海虾，蓝色的门脸。在夏天的阳光下，有大海的波光。

　　回忆里纠缠不清的小酒馆，没有成都街头的浪漫。你走在细雨中，东边的天光亮起来了，云层很薄，有夏天太阳的面孔，而西面的天空依然乌云笼罩。

　　“东边日出西边雨”，刘禹锡的竹枝词，缥缈的歌声，在朱自清远处的高楼上，在雨中飘过来。

　　你转过身，看见西面天空中的一道彩虹，她悄无声息挂在天上。久违的风景，镶嵌在记忆的屏幕上。

　　真的是彩虹，好多年前的老家，也是“东边日出西边雨”，彩虹在老家的天空，天空下面的黄沙地，种着西瓜、大豆、花生和芝麻。

　　彩虹在天上，彩虹没有声音只有表情。你迎着她，你走过去，她一头挂在一棵孤零零的树枝上，一头挂在往上生长的高楼群中。阳光照过来，阳光让楼群亮起来，但阳光无法遮蔽彩虹的炫美。一团乌云挡住了太阳光，雨过来了，大的雨点，让你看见地上的落英缤纷。

　　那是百日红的落英，淡紫色、银白色、淡粉色，紫薇的落英缤纷。水洼里，旧上海的灯红酒绿，旧上海的纸醉金迷，那些气息，在时间的深处，扼腕叹息。

　　地上的落英和天上的彩虹交相辉映。院子里的苹果树上，圆润的果子上挂满水珠。还有海棠果和石榴果，红红的果皮上，同样挂着水珠。因为天上有彩虹，让这个早晨显得不同寻常。

　　许多年前的彩虹，稍纵即逝，和眼前的彩虹一样。美好的时光，美好的等待，总是消失得太快。就像小时候等待过年一样，年一步步走近，每近一步都让幼小的心加快跳动。从腊八到正月十五，每一天都过得有滋有味，每一天消失之后留下的都是空落落的感觉。

　　站在土街上，冬天的风吹过来，风里有爆竹红红的碎片，有扯下的春联红红的碎片，有水果糖纸花花绿绿的碎片。它们在老家的土街上盘旋，幻化为一道美丽的彩虹。

　　彩虹在天上，在地上，也在你的睡梦中。

　　作者简介：崔中华，山东省东明县人，现供职于菏泽市教育局。有文字散见报刊，有散文集《教过书的人》《如果大雪封门》《一抬头满天星辉》《天秋月又满》出版。有作品入选《师心有痕》《师者行吟》《师意盎然》《师墨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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