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大地，万山红遍，层林尽染。即使是轻轻吹过的风，也透着丰收的味道。

　　收工回家的李向阳开着他那心爱的“老爷车”向着家的方向驶去。

　　对面朱玉兵的小摩托向着乡政府的方向驶来——“向阳哥，收工了”——“哎”。

　　“兵子，你这是要走哪？”

　　“向阳哥：我娘让我到乡政府熟食店买点肉，我哥回来了，说是今天晚上大家庆祝一下。嗷，对了，我娘和我哥让我呆会过你家请你和嫂子，晚上一起来我家喝酒。”

　　“你哥啥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回来快一点了。”

　　“嗷”

　　“向阳哥，我先走了，晚上和嫂子一定来啊！”

　　“好、好、好、一定！一定！”

　　说着，向阳的拖拉机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

　　回到家，向阳自己打水洗脸、刷牙、刮胡子。满脸的喜庆，还哼着小曲。这些反常的现象，让妻子大惑不解。

　　“我说李向阳，你今天中大奖了？怎么这么地高兴，啊？”——英子好奇地问着自己的丈夫。

　　“甭做饭了，今晚喝酒走”。

　　“走哪？”

　　“兵子家”——“军子回来啦！”

　　——“我说呢，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原来是军子回来了，看把你高兴地。平时回到家耷拉着脑袋，满脸的苦瓜相，唯独今天才有个人脸。”

　　“少废话，军子让我俩都过去。”

　　“算了，你去吧，我不去。”

　　“咋了？”——“你说咋啦？你养的那个坏崽子，还在监狱里呢，过去人家问起来，我这老脸往哪搁？”

　　“看看你，真是妇道人家。孩子的事，公安局已经处理了么，该坐牢的坐牢，该赔钱的赔钱，你说丢啥脸啊？我倒觉得让他吃点苦头，也是好事。”

　　人生哪有多如意，万事只求半称心。家家都有家家的苦，家家都有难念的经。说起向阳和军子来，可是三十年的老交情了，他们既是同乡，又是发小。

　　军子早年丧父，母亲拉扯他和兄弟兵子艰难地生活。上学到了初三，军子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县城重点高中，而向阳，因无心学习，连中考都没参加就回家务农了。军子学习刻苦，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到北京一所名牌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山东工作，到现在已是一名处级干部了。由于家庭条件不好，兵子上学上到初二就回家种地去了。现在，守在母亲身边，照顾年迈的母亲。

　　说起来，向阳的家庭条件算是很优越了。向阳的父亲原来在公社开拖拉机，对机械方面比较精通。自从农村实行联产责任制以后，向阳的父亲贷款买了一台收割机，使向阳到外面挣了不少钱。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了祖国的大江南北，全国上下运输忙，向阳决定给儿子买一辆农用车跑运输。这个决定可是乐坏了自己的儿子——过去，收割机挣的钱，全都到了向阳的口袋里了，儿子丝毫没有支配权，现在开汽车了，挣多挣少儿子一人说了算。

　　向阳通过关系，给儿子办了一个驾照，这小子从秋天给农户拉糖萝卜开始，慢慢的胆子练大了。到了冬天从山上往下拉煤，说是煤的利润大，赚钱来得快。哪知有一天，喝了一点酒，把车开到山沟里了，幸亏自己跳车了，不然命也保不住了。

　　车算是毁了，人安然无恙。至此，向阳的父亲，说什么也不让自己的孙子再开车了。说是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李家就要断后了。最后再三斟酌，向阳让儿子去修车，说是修车比开车安全。就这样，向阳把儿子送到了距家八百公里的外地，学习汽车修理。

　　天要让你灭亡，必先让你疯狂。在开车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儿子的本事没有见长，可是炫富的虚荣心却是与日俱增——抽烟全是高档烟，喝酒也是名牌酒。一天，醉酒开车把一个中年人撞残了。伤者全身多出骨折，向阳为其支付医药费就高达十八万元。同时，因酒驾伤人，判刑三年六个月。

　　这一事故，让向阳倾家荡产，儿子也锒铛入狱，一夜之间，向阳的头发白了一大半。平时有说有笑的向阳，一时间变得沉默寡言，整个人衰老了很多。英子也因为此事一病不起，在住院近一个月，最后还是在乡邻们的好心劝说下，夫妻二人走出了阴影。从此后，向阳也欠下了近十万元的外债。

　　为了尽快还债，夫妻两人合计，平时种地，在闲暇时间里，还要出去打打工。这不，水务局在村上打护渠板，车和人，一天三百元，向阳就去了。

　　一番梳妆，向阳换上了平时也舍不得穿的崭新的确良，然后走到英子后面，嬉皮笑脸地拍了一下英子的腚，英子转过头极为不耐烦地说：“你啥意思”——“嘿嘿，给我二百块钱，我想买两瓶好酒，陪军子喝喝”。“每次都是军子请我喝酒，今天我也该表示表示了。”

　　“你这个猪脑子，兵子叫你喝酒，不成让我们把酒也带上啊！”

　　“既然请你喝酒，难道人家不准备酒么？”

　　“再说了，你养的那个坏子子，给你趸的那个大窟窿，你啥时候能补上？”“还喝好酒呢，真亏你还有心思？”

　　“你小声点，军子两年都没回来了，人家每次回来，给你又带烟、又带酒，还有海鲜，你怎么就小气成这样了，我又不是天天喝酒呀。给个面子，就二百。”

　　英子的高声大嗓门，军子早都听见了。话音未落，军子已经来到了向阳的院子里了。——“向阳在家吗？”“在！在！在！”

　　听到军子的声音，向阳连忙跑出门外迎接。只见军子两手满满——“军子回来了啊”

　　“回来了”

　　“你看看、你看看，每次回来都提这么多东西，让我心里咋过意去呀？”英子，说着，连忙给军子揭门帘。

　　“向阳、嫂子。你们都好吧？”

　　“还好、还好”。英子快言快语抢先一步。

　　“昨晚，回来的有点晚，不便打扰你二位，今天在家睡了大半天，这会过来看看你俩。”“这些天加班，单位给我补了三天假，这不就回来了”。兵子媳妇给我们准备了一桌子菜，请你二位过去扯扯磨，好好喝两杯 。

　　“向阳你看，我就说么，兵子肯定给他哥准备好酒啦，你还说买上两瓶好酒呢，人家早就准备好了。”“向阳，你过去，我就不去了，我喝不了酒，一喝酒啥都不知道了。”说着，英子发出悦耳的笑声......

　　八九个人一直喝到凌晨一点多，才各自回家。

　　第二天中午，兵子到工地上找到向阳，给了向阳了一个厚厚的信封，说是军子给的，让向阳一定收下，并转告向阳，没有亲自来道别，请谅解。

　　回到家中，向阳满面沮丧地坐在小凳上抽闷烟，英子左右打量，感觉有点纳闷，问道：“今天是咋的了？”

　　——“难受！”

　　“昨晚喝的啥酒，把你喝难受啦？”

　　“五千元的酒！”

　　“啥？”

　　说着，向阳把信封仍给了英子。英子打开一看，大吃一惊。问道：“哎，哪来的这么多钱？”

　　向阳可恨地说：“你自己看！”

　　英子打开信，一字一字地读着。

　　向阳、嫂子：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茫茫人海，公务在身。不便打扰，匆匆返程。昨夜酒酣，相见甚欢。常年在外，家中琐事烦你二位帮忙。听母亲说，去年她病了，你连夜送她到县医院，只因情急，你没有多穿外套，直到第二天清晨，还是你开着手扶拖拉机把我的母亲送回了家。回来后，你重感冒，卧床五六天才痊愈。兵子生性懦弱，是你和嫂子经常帮衬着家里的农活。昨夜去你家拜访时，听到你和嫂子的对话，心中好生难过。孩子的事情，已经如此，就不必埋怨了。但，一定记住，让孩子多学手艺，这是生活的本钱，只要精专，当个大国工匠也不是不可以。

　　此次探亲，看你消瘦了许多、衰老了许多，诚望在今后的劳动中，多注意身体。建议每年和嫂子一齐做个体检，小病早治。匆忙中，给你和嫂子留下了五千元，知道你为了孩子的事花了不少钱，仅此心意，切勿嫌少。万千感动，无以言表。唯愿二位：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合合美美。

　　此致

　　敬礼

　　向阳凌晨四时于家中

　　看着看着，英子大颗大颗的泪，打湿了信笺。

　　作者简介：

　　王兴华，宁夏平罗县第四中学数学教师。喜欢诗词，寄情于山水，融情于纸笔，把一颗浮躁的心，慢慢地修炼成一枝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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