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来

唐·韦庄

去岁辞巢别近邻，今来空讶草堂新。

花开对语应相问，不是村中旧主人。

一

　　市里创建文明城市，各单位须值“文明岗”，我们单位分在城关镇五里堡农贸市场，承担几个小区的卫生打扫工作，主要是保洁，其次是检查车辆的停放、电动车充电线的私拉乱扯等不文明行为。

　　于是，我便拿了环卫工人的长柄灰斗与夹子，游走在几个小区里，夹地上的纸屑与烟头，间或赤手拔掉水泥缝隙中的杂草。无论草在坚硬少土的水泥地面的缝隙中长得多么蓬勃，都必须铲除。因为现在检查的是卫生，而不是歌颂顽强的生命力。虽芝兰当路，亦不得不锄。

　　枯燥无味的值班被一个发现惹得思绪纷飞。我在一栋居民楼的门洞中发现了燕子巢。巢就建在门洞内的白墙上，层层叠叠，下小上大呈半个锥形。燕子离巢不久，居民铺在燕巢下面的纸板上还有点点燕子的粪便。这一切正与我少年时家里燕子巢的场景相似。

二

迎燕

宋·葛天民

咫尺春三月，寻常百姓家。为迎新燕入，不下旧帘遮。

翅湿沾微雨，泥香带落花。巢成雏长大，相伴过年华。

　　小时候，我家住的是泥墙草顶的房屋，当时北方常见的样式。燕子迎春而归，在一个春日，忽然飞进我家东屋，夫妻双燕比翼而来。觅见新屋二梁尚空，择一处筑巢。我便整日里观察筑巢：燕子夫妻有时衔细枝，有时叼软泥，飞进飞出，不知疲倦的忙忙碌碌。燕巢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一点点累积。偶尔看到燕子站在院子里的晾衣绳上暂歇，用尖嘴梳理羽毛。待到燕子衔回细草和绒羽，铺在燕巢内，一个完美舒适的“家”就建好了。

　　母燕留巢孵卵，公燕就更加忙碌，外出觅食喂养母燕。偶有风雨，母燕在巢中不安尖叫，担心公燕。或许是我去上学去了吧，回到家中，燕巢内已经有三只雏燕在叽叽喳喳，燕子夫妻则不辞辛苦外出寻找食物。每当夫妻燕子衔着虫子等食物归来，雏燕便伸长脖子，张大嘴巴，直声尖叫。

　　燕子的飞行技术高超，可以贴地飞行，也可以侧身飞行，即使非常窄的缝隙，也能够畅顺穿过。我家东屋的门是一个单扇木门，这个木门功用很多，母亲有时用它来沾做鞋子的碎布，有时用它晾晒豆干、红薯干。所以，木门经常不在岗位上，倒也方便燕子出入。有时门关上了，也难不倒燕子，它们可以在高速飞行中穿过木门上方的空隙，或者贴着地面穿过木门下面的缝隙，让我惊叹不已！

　　在燕子喂养雏燕的过程中，我有一个艰巨的任务：约束小猫。雏燕偶尔相互挤动，就会有雏燕掉到地上。雏燕出巢试飞时，也会跌落。父母亲会小心的把它送回去。我负责约束家中的小猫，它窥伺雏燕的野心显而易见，有几次爬到梁上，被我发现后呵斥敲打一番。

　　房屋简陋，却能蔽风雨。燕子巢在屋中倒也安全，燕子每年归来都会修补旧巢，继续安家，一直持续了十几年。我也从幼儿成为青年，容颜虽变，然而每年迎接燕子归来，看雏燕成长，看生命长河流淌传承，从未失约。

三

燕子

宋·徐集孙

呢喃不听一年余，又见双飞向竹庐。

翻笑人间湖海客，重来仍占故巢居。

　　父亲、母亲都嘱咐少年的我，不许动燕巢，因为燕子念旧，明年还会飞回来。及时家里更换了新的木门，也总是记得给燕子留门，方便它们出入哺育孩子。偶尔全家出门，也会留下缝隙或者去掉门槛儿。父母的行为充分表现了他们对燕子的呵护，也给了我最真实的关于尊重生命的教育。

　　后来拆掉旧居，盖了新房。燕子们便筑巢在走廊的挑梁旁边，依着挑搭建了半个锥形的巢。从此它们在这新巢中养儿育女，及时偶尔受到了风雨的侵挠，它们也从未离开。父亲在巢的下面铺上报纸或者纸板，以免燕子的粪便弄脏地面。

　　再后来村子拆迁，老家没了，我也在城里安家，父母搬进了社区的楼房。从此便不见了燕巢。我们每日里忙忙碌碌，早已回不到生活朴素，时光缓慢的旧时。在时代的浪潮中浮沉，再也记不起燕巢的模样。

　　呵护燕子的母亲已经离世，父亲已经八十多岁了。父母在，房子就是家，父母不在，房子只是房子。旧时家中梁上燕，不知飞入何人家，雏燕旧巢已无踪，剪影常常入梦来。

　　作者简介：

　　王鹏程，河南省新密市教育局教研室语文与心理教研员，中小学高级教师。郑州市教育局学术技术带头人，河南省高级学习能力指导师，河南省高级家庭教育指导师。河南省首届家庭教育优质课大赛特等奖，河南省家庭教育讲师团首批特聘讲师。在省内做班级管理、语文教学、家庭教育等讲座30多场。有作品入选《师心有痕》《师者行吟》《师意盎然》《师墨飘香》《师兴旷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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