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无论走多远，走多久，童年的味蕾勾起你思乡的情愫，童年往事时不时与梦幽会，与现实碰撞出绚丽的星火。

　　一场雪，铺天盖地地飘来，将整个山村裹得严严实实。几只红腹锦鸡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我的思绪追随着脚印狂奔……

　　那是上世纪七零年代，农村还处在生产队的火热年代。

　　农忙过后，到了冬天，大人们不停歇。村子中央歪脖树上的钟（所谓的钟是铁路上钢轨连接处的一块夹板钢）声响起，全村的劳力带着架子车，仨子耙，洋镐，铁锨到村中央集合。浩浩荡荡的队伍在大队长——我的大伯的带领下行进在窄长的土路上。队伍所到之处所向披靡，无所不能。

　　山顶上开挖出巨型蓄水池，为浇地所造，静静地躺在那里；一条条山沟沟在他们热火朝天的干劲中被填平；小河改道，小池塘被土一层层侵蚀，我从临干涸的池中捉到了鱼；坪里的地，在深翻地，广积粮的墙语感召下，被掀起皮肤，将死土瓣刨松运到低凹处；周老爹在小河上埋巨型水泥管时，众人用绳子捆管，齐力拉管的号子声还回荡在耳边。“家伙摞家伙哟――嗨哟！谁不使劲谁是小闺女哟――嗨哟！”号子声一起一落，鬃绳一紧一松，巨大的水泥管沿剥皮的柳树棍顺顺当当归位。

　　冬天，天灰濛濛地飘起雪花。几个年轻人在赶着队里的一头老牛爬到村南的土崖上。听说老牛的眼里挂着泪水。年老体弱的老牛，不能再为人们效力了，就被赶上了断头台。我们好奇，在土崖下看着。老牛坐着屁股不想下。在众人的推就下，伴着一声残叫，一头老牛，直挺挺地躺在沟里。天至将黑，生产队长掂着称，升叔掂着砍刀，会计腋下夹着个本儿，开始给各家各户分牛肉。牛不能食用的部分被年轻人洒上农药扔在红山崖顶上。贪嘴的野狗，野猪被毒死后立刻宰杀，将内脏抛弃，剩下的煮熟了，用手撕着吃。

　　一场冬雪覆盖了万物，厚厚的雪淹没了小腿。七叔掂根棍子在雪地里找野兔的痕迹。坟地里，玉米杆堆里，都是他重点关注的区域。我们跟在他屁股后头紧追不舍――好奇心萌生，我们倒要看看你七叔的本事。七叔说撵到兔子，煮了给我们吃。直到下午，七叔将一只硕大的兔子撵进一个洞里。七叔说，“你们去场里部麦秸，我们用烟薰，兔子忍不了就会被薰死在洞口。谁部得多，多分点肉吃”。我们一帮小五虎不停地把麦秸从打麦场运来，人走着麦秸掉了一路，横七竖八躺着。天色将晚，七叔真的在洞口将浑身还发软的死兔子拎在了手里。第二天上午，七叔端来一碗兔肉送货上门。

　　大伯是那年冬天走的，得的是食道癌。一个健壮的人，饿得皮包骨头，活活被饿死了。他解决了全村人的吃饭问题，可自己却被饿死了。爹说，可惜你大伯这个人了，六十多岁就走了。他，人性子直，得罪人，大队长是干了一届，可孩子们也没落啥好处。

　　尽管村子里的大业绩是在他带领下创造的，并没落下好，但是他的丰功伟绩还是在的。在他的带领下村东边的百十亩菜地平整出来，将村南边的溪水，修三里地的水渠引来，解决了全村人的吃菜问题。他为村里买来手扶拖拉机，去孟村矿运煤搞副业，过年时家家户户还分了不少钱；给大队买来东方红推土机，修路，耕地。大伯在劳动上身先士卒，有一次土地改造从土崖上摔下来，肋骨断了两根；有一次给地里拉粪，牛惊了，他驾的辕，车翻了，人滚到了枣刺蓬里……奶奶喂的鸡一次没拴牢跑到了菜地里，大伯找上了门。爷爷二话不说将鸡活活用锄敲死。那可是奶奶为改善爷爷生活偷养的蛋鸡呀！

　　冬天到了，叽叽喳喳的麻雀由于天冷，没处躲藏，饲养室的麦糠便是它们的热被窝了。说是饲养室其实是一连溜的几孔窑洞。牲口喂在窑洞里，进来窑洞门支一张床，紧接着是喂牲口的石槽，窑洞后边储存麦糠（牛的食料）。到了晚上，麻雀会成群结队地在麦糠内掏一个个窝睡觉。爹用手电筒照着，从窝内捉出麻雀用泥包上，放进火堆里烤。烟一层层从窑洞顶往下压，人俯低身子腾火。所谓野地腾火一面热，过一阵儿要扭转身子腾另一面，就像在烙饼。过个把小时，快睡时将烤熟的麻雀剥开吃。听爹说那晚上我拉在了他手里，害得他半夜用桶烧水给我洗屁股。

　　窗外，雪花飘起。没有风，雪花悄无声息地落地。在我的视野里再没有看到过那只红腹锦鸡。

　　作者简介：

　　王顺杰，河南省渑池县城关镇塔泥学校语文教师。抒天地之浩气，绽思想之火花，诉心灵之感触。用文字记录心情，用意境装扮生活，用思想淬取灵魂。偶有作品散见于中国诗歌文学精品、中学语文教参、仰韶作家群和中原作家群等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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