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晚节目，让我听了一遍又听一遍，每听一遍都会泪流满面的，莫过于《是妈妈是女儿》那首歌。

　　“我的孩子啊，我不知道自己做得够好吗，我是第一次做妈妈。”

　　小时候的我对妈妈很挑剔，总觉得妈妈这也不好那也不对，却没想过她也是第一次做妈妈。

　　妈妈十九岁嫁到我们家，接下来的几十年，养育了五个子女。其中的辛苦，要等我做了妈妈才体会到。

　　我排行老四，和弟弟相差四岁。妈妈劳作忙，我从六岁起就担负起照看弟弟的任务。我和弟弟做过不少坏事。

　　妈妈积攒起来准备带给姥姥的点心、糖块，不管藏得多么严实，挂得多么高，我和弟弟总能想法偷了来，吃得一干二净。那时候，我不知道妈妈那被贫穷折磨的失去光泽的眼睛有没有过泪水。

　　腌起来的腊肉，是留着割麦子时给来帮忙的人吃的。可是，当妈妈去拿腊肉，准备切成薄片煎成小薄饼招待客人时，发现腊肉不见了。妈妈那时候有没有觉得尴尬，甚至被她的丈夫骂管教不好孩子。

　　父亲精心养了一棵看樱桃，挂满红红的果，很好看。弟弟带着几个小伙伴端掉门槛，爬进屋里，揪了个精光。后来，父亲发现，狠狠地把弟弟打了一顿。亲爱的妈妈，您抱着弟弟，抚摸着他身上一道一道的伤痕时，有没有情愿挨打的是您自己。

　　“早上吃饭了吗，按时睡觉了吗？原谅我只懂这样参与你生活。”

　　亲爱的妈妈，您每天起多么早，我真的不知道。当我和弟弟醒来，喊一声“娘”，您已经煮好红薯块，听到呼唤赶紧盛上一碗送到我们面前。我们就在被窝里享受完美味的早点。

　　晚上睡觉时，躺进被炭火烘烤的热乎乎的被窝，睡梦中还听到纺车的吱呀声。

　　您的手一点都不巧，可人家会的手工活您也都会。手巧的婶婶笑话您，您也笑着说：“稀针大麻线地缝上，穿着暖和就行呗。”我们五个的棉衣棉鞋，虽然做工粗糙，但是没有一个人挨冻。那时候，我可一点也不知道，您冷不冷，您的手冻裂了没有？

　　“亲爱的妈妈，我不知道自己做得够好吗？我是第一次做女儿，可也是第一次来做我。”

　　我和弟弟没有一天不打架。那一天，我拿着大笤帚，弟弟拿着长棍子，满院子里追着打。您从厨房里跑出来，把我俩往大门外面一推：“打吧打吧，打死一个少一个。” 您一定是被我们吵得受不了了，才说出这些话。可那时候，我以为您不爱我们了。当弟弟吐着舌头，学着您的语调说：“你是要饭的丢在这里的。”我又跑到东边土堆上，去等我的“亲生爹娘”，眼泪洗刷不了对您的怨恨。

　　这怨恨，也有消除的时候，那就是我挑食，剩了半碗白菜帮，您端起来自己吃完的时候。

　　早晨上学，有一天您睡过头了，喊我起床有点晚，我当不了第一个进教室的好学生了。我哭着冲您吼：“为啥叫我这么晚？”您也大声说：“你自己怎么不醒？以后我不叫你了。”第二天，您照样叫我。家里没有表，您就靠着听鸡鸣或者看月影估摸天亮的时间。小学初中八年，您就叫晚我那么一次，我想象不到您是怎么做到的。

　　印象里，您不会疼爱人，只知道让我们干活。星期天，下雨了，我们高兴得欢呼雀跃，您披着蓑衣在院子里喂牛喂猪，唠叨着：“好不容易盼个星期天，想让他们帮忙干点活，又下雨了。”

　　星期天，我要去同学家玩，还想带点礼物。您不肯，想让我在家干活。我坚决要去。您生气道：“愿意去哪就去哪，不给我要钱就行。”我悻悻地走出家门，到地里摘了几个西红柿去同学家。玩到昏天黑地回家，灶窝里冷冷的。弟弟说他在奶奶家吃的饭，还说您拿着咸菜窝窝头下地，中午也没回家。我听了，心里不知什么滋味。

　　长大后，我在三十多里外的县城上学。麦收季节的一天，我骑着自行车回到家，汗流浃背。您马上递给我一把木叉，让我到场里去挑麦子。邻居大嫂说：“您二妮刚骑那么远的车子来到家，您也让人家喝口水，歇一会再干活。”“歇啥歇，我也没歇着啊。”我含着泪去干活，发誓长大后嫁得远远的，再也不要看见您这样的妈。

　　师范毕业，我真的远嫁了，对象是我的同班同学，距离我家约二百公里。在那个交通不发达的年代，从婆家到娘家要倒六次车，加上等车的时间需要八九个小时。那个距离，是不识字的妈妈想不到的遥远。

　　“列车会准点吗？路上有吃的吗？到家后不管几点饭都会热着。”

　　起初，家里都反对我的婚事，妈妈也发话让我自己搭车去婆家。确定好出嫁的日子，妈妈忽然变得好了，又让哥哥给我找汽车，又找亲戚近邻送我出嫁。

　　出嫁那天，除了嫁妆，妈妈还给我四千元现金。26年前，这些钱相当贵重。有人劝：“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还是不要给她带走吧。”妈妈说：“听说她婆家过得不好，她又不会过，手里有钱宽松点。”

　　人在年轻时，为了爱情大都义无反顾。婆家生活窘迫，先生是早就告诉我了的。我和先生（那时候还是未婚夫）商量，学校退还给毕业生的学费一人两千，我们可以买一辆摩托车，上下班方便。结婚那天，我的钱妈妈让我带过来了，先生的则交给家里筹办了我们的婚宴。那时，心里就明白，还是妈妈能够无私地疼爱女儿。

　　结婚后，有了孩子，婆婆照顾得很好，可还是想念妈妈。每当女儿哭闹时，我想念妈妈也哭了很多次。我怀念在妈妈面前可以肆无忌惮地哭闹的日子。

　　二十几年前，各村只有一部电话，我通常会提前打电话告诉妈妈我的出发日期。具体到家时间是无法预料的，但每次辗转几个小时到家时，妈妈都正好在胡同口那个树疙瘩上坐着，等着。看到我们，急忙站起身，接过我的女儿，就往家走。放下孩子，就给我温饭菜。

　　我做了妈妈，妈妈做了姥姥，她就变得慈爱了。她给我的女儿做了布凉鞋，做工还是那么粗糙，但是很养脚。

　　“我希望你被爱着，我希望你要快乐，我希望我的双手可以为你挡着风。”

　　妈妈不会唱出这样的话，但她以实际行动做到了。她的及早放手让我学会了所有的生活技能，再也没有怕过生活的苦。她的嘱咐“到了婆家，要早起做饭，不能让婆婆做给你吃”很朴素，却是至理名言，是我成为好媳妇的金科玉律。

　　“穿过温柔的时光，有你的地方我就有路回家。”

　　妈妈在的地方就是家，感恩温柔的时光，让五十多岁的我还拥有近八十岁的妈妈。饿了，妈妈说：“这个肉包子你吃吧。”累了，妈妈说：“你躺在我身边歇歇吧。”整天脑力劳动，妈妈用能动的那只手为我包了一盘子葵花仁，说：“你补补脑子吧。”

　　“我不知道自己做得够好吗？但有件事我非常确定，你是最好的女儿，请相信自己。”

　　啊，亲爱的妈妈，我是最好的女儿，我自信阳光，乐观开朗。您就是最好的妈妈，女儿已经长大，不挑食啦，也不会惹您生气啦，您可以放心啦。

　　时光时光，请你慢些吧，我和妈妈还有好多没有唱完的歌。

　　作者简介：

　　马秋梅，山东省菏泽市定陶区冉堌镇中学语文教师，教研组长。菏泽市定陶区初中语文兼职教研员。爱读书，勤写作。热爱生活，喜欢记录平凡生活中的小美好。创校刊《冉星》并任主编。文章散见于《菏泽日报》《神州》等报刊，有作品入选《师兴旷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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