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节气到了，没有雪，只有雨，冰冷的雨。

　　一个人走在冰冷的雨中，一把黑色的伞，冰冷的黑色闪电，面孔在伞下，阴雨天的忧郁。

　　摆放在车库前的几盆绿植，芦荟、橡皮树、绿萝和虎皮兰，冰冷的细雨把叶子洗得干干净净。离开车库前你把它们搬进车库，寒冬将至，地上黄叶纷飞。

　　“愁人正在书窗下，一片飞来一片寒。”

　　古诗词中的“小雪”节气，雪花飘飞的寒意和书窗下观雪的“愁人”，这样的场景只能存在于想象中。

　　没有雪，只有冰冷的冬雨，滴落在黑色的雨伞上。

　　落叶是季节的感叹号。

　　那条路在单位前面，人行道上种着一排法桐，很年轻的法桐。年轻的法桐树一到季节叶子也会变黄，黄叶飘零，黄叶洒满红砖甬道，远远看过去，一条金色的小路。

　　你走在金色的小路上，正午阴郁的天空，被金色的小路照亮。

　　人行道一边是一条小河沟，沟边种着垂柳，柳树的枝条依然柔软，“杨柳依依”，黄色的柳树叶子和法桐树的黄叶掺杂在一起，冬天独有的语句，“白首看黄叶，徂颜复几何？”

　　小院子里种的两小片地瓜该收获了。

　　虽然到了“小雪”节气，但还没有下苦霜，地瓜叶子和藤蔓还是深绿色的，地瓜在藤蔓下面，隆起的土堆咧着缝隙，可以看见地瓜的圆润和饱满。

　　想起前段日子的文字：挖出几小块地瓜，地瓜饱满红润的表皮上夹带着新鲜的泥土。早餐是地瓜粥，香甜的地瓜和白色米粒在沸水里相遇，时间改变了一切。

　　地瓜藤蔓上还有一些嫩叶，摘几把洗干净切碎，撒上五香粉，淋上一些花生油，搅拌均匀，再用面粉搅拌，让面粉包裹每一片叶子，上笼蒸。蒸熟后撒上少许盐巴，淋上芝麻油。（《照见路》）

　　用剪刀剪去地瓜藤蔓，隆起的土堆下面是成熟的地瓜。

　　想起小时候生产队收获地瓜的场景：深秋是收地瓜的季节。收地瓜是体力活，生产队的女人们在前面割地瓜秧，男人们用抓钩或粪叉把地瓜刨出来，割完地瓜秧的女人们再把地瓜归拢起来。男人和女人们互相开一些粗俗的玩笑，场面热闹。

　　热闹的另一个场面是地瓜地的四周，其他生产队的妇女、孩子、老人们围在一起，一手拿抓钩，一手提篮子，等地瓜拉走后，再拾剩在地里的地瓜。围在四周的人神情专注，整装待发，当地瓜被归拢后，人群便开始骚动，从地边开始，用抓钩和撅头挨着往里刨，生产队长大声地叫骂也无济于事。地瓜地不断被蚕食，往往生产队的地瓜还没拉走，有一半地瓜地就被翻完了。禁令一解除，人群潮水般涌进地瓜地，?头抓钩虎虎生风。

　　你挤身生于激动紧张的人群中，用抓钩用力地刨地，一根细细的地瓜根出现了，小心翼翼的沿着地瓜根往前刨，根越来越粗，地瓜就在前面，红红的皮，圆圆的个，小心地把地瓜装在篮子里，再刨其他地方。有时听见咔嚓一声，抓钩刨到地瓜上了，心猛地一抽，心疼的刨出受伤的地瓜，用袖子擦干净地瓜上的泥土和流出的汁液，然后小心地放进篮子，这可是一顿美美的早餐。

　　有时候生产队的地瓜还没拉走人群便涌进了地瓜地，呼啸的人群疯抢了生产队的地瓜，生产队长一屁股坐在地头上大放悲声，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抢地瓜的人群，但在人群的喧嚣声中，他的骂声显得孤孤单单又软弱无力。（《你爱地瓜》）

　　用铁锨挖地瓜，挖出来的地瓜圆润饱满，红红的外皮，看上去就很喜人。

　　中午吃煮地瓜。

　　小时候的味道。

　　《怀念》是一首钢琴曲，单纯用钢琴演奏缺少一些味道，加入大提琴的合奏，会有一些深邃的东西。

　　你在“小雪”节气的窗前，听这首《怀念》。

　　开始是钢琴叮叮咚咚的序曲，后来大提琴的声音加入进来了，低沉、舒缓而厚重。

　　烟波浩渺的湖面，一棵树，只有一棵树，大提琴的声音掠过湖面，大提琴的声音满含忧伤。

　　天空中有飞鸟，大提琴的声音在飞鸟的翅膀上面，渐行渐远。

　　一只鸟在大湖上面盘旋，白色的翅膀在灰色的天幕下很耀眼。

　　水天一色，湖水也是灰色的。

　　你站在湖边，涌起的波涛是冬日语言。

　　好多年前的一个冬日，和几个朋友来到这个湖边，那个冬日和“小雪”节气的这个冬日不同天，那个冬日没有冰冷的冬雨，而是冬日暖阳天空如碧。

　　大湖的波光在闪闪烁烁，连接湖心岛的栈桥在闪闪烁烁的波光里，让你想起大海。

　　图片

　　栈桥前的广场很宽阔，广场两边是卖旅游用品的商店，因为是旅游淡季，只有一家商店在营业，无人问津的商店并不显得冷落，门口摆放的花花绿绿的小玩具和迎风舞动的几十个小风车把商店装扮得热热闹闹，坐在店门口卖货的小姑娘穿得也很鲜艳，在冬日暖暖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喜气。

　　你们踏上栈桥，厚厚的木板踏上去是一种敦实的感觉。风迎面吹来，夹带着水面凉凉的水气，宛如在大海边，宛如踏上了遥远青岛的栈桥，宛如海风梦一样将你围裹，宛如海水波光粼粼向你涌来，把你迷离的目光淹没。

　　你们走在栈桥上，很好的水面，一些小鱼在水中，一簇簇，一团团，在栈桥立柱四周环游嬉戏。俯下身来，让目光靠近鱼群，感觉鱼儿的快乐。想起先哲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庄子曰：‘鯈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惠子曰：‘子非鱼，安（焉）知鱼之乐？’庄子曰：‘子非我，安（焉）知我不知鱼之乐？”（《庄子。秋水》，先哲的机敏和游乐山水时的达观，触动了你怀古的情思。

　　栈桥不算太长，栈桥的尽头是一个湖心岛。圆形的小岛上种满了花草树木。沿着石砌的小径，看两旁没有落叶的玉兰树和木瓜树，绿色的叶子仿佛还蕴含着勃勃的生机。落叶的栾树上挂满了种子，柔曲的枝条摇曳着曼妙的舞姿。枯萎的杂草间，几小簇九月菊还在顽强地开着金黄色的小花，还有几朵不知名的小花在草丛中绽放着淡定和从容。

　　把目光从湖心岛上迷人风景中收回，投向四周清澈的湖面 ，不能不惊叹湖面的宏大和浩淼。让人感觉北方的湖也有了北方人的性格和胸怀 ：粗狂中有柔情，奔放中有沉静。

　　站在湖心岛的小码头往南看去，水面上的阳光闪耀着，变换着 。遥远处是银色的湖水和浅绿色湖水的交汇融合，近处的湖面上阳光的影子像一团团绽放的礼花，把平静的湖面装点得绚丽灿烂。人一走那些礼花也在随着动  ，如影相随中，观赏的人留下的只有赞叹。几只水鸭子在湖光里，像几个灵动的句点 ，定格了湖面上那些抒情的文字。

　　离开湖心岛，驱车环游大湖，湖边的芦苇和蒲草叶子都枯黄了，芦苇白色柔软的苇樱在风中缓缓地摇摆，儿时用苇樱变成的草鞋还暖暖的在记忆里。在靠近芦苇和蒲草的水面，你们居然看见了一只白鹭，白色的羽毛，长长的脖子和腿，姿态优雅而高贵。

　　后来看见了和大湖毗邻的叫月亮湾的水域，诗意而浪漫名字让人激动。其中一位朋友说起月亮湾的一些传说：月亮湾的水从未干涸过，里面的鱼都成了精，在有月亮的晚上，那些鱼精会跃上树梢，一边观赏月亮一边听不远村落里热闹的唱戏声。

　　你笑了，这样的传闻给月亮湾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月亮湾上有风吹过，仿佛间许多小鱼，它们在水面跳跃着，白色的鳞片闪闪烁烁，这样的舞蹈空灵、脱俗，即是无声的召唤，又是深情的告别。

　　作者简介：

　　崔中华，供职于山东省菏泽市教育局。有文字散见报刊，有散文集《教过书的人》《如果大雪封门》《一抬头满天星辉》《天秋月又满》出版。有作品入选《师心有痕》《师者行吟》《师意盎然》《师墨飘香》《师兴旷远》。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