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过后，中原的秋渐渐浓烈起来，一场秋雨袭过，秋的滋味愈发明显。抬眼望去，层层萧瑟笼上枝头，秋，悄无声息地如期而至。

　　山色变得苍茫，原本的碧绿与蔚蓝，如今被微黄甚或土黄取代，原本的肥硕而今褪去丰腴变得瘦削精炼。水的模样也是大打折扣，原本的闪闪发光变成了现今的迷离微茫，似瞌睡人的眼。

　　一树一树的叶落了下来，一层一层，从顶层开始，进行新一轮的生命轮回。看，梧桐张开手掌般叶片晃晃悠悠从空中盘旋下落，半空中还不忘来个“后空翻”；银杏最先得到秋的讯息，早早将扇形叶片脱落下来，成为孩子们手头的玩具；而杨柳的叶子，此刻也早已不见踪影，或许早进入下一个生命的开始。

　　拾起一片黄叶，上面的经脉依稀可见，有些清晰、有些模糊，残存的是它拥有的记忆，承载着它过往的历史。干枯的叶柄已经丧失了水分，剩下的只是苍老。质量之轻令人心疼，恍若一位妙龄少女在岁月打磨中逐渐消了颜色、散了芬芳、失了水分，呈现出自然的干瘪与脆弱。

　　黄叶如此，人又何尝不是？人生百年，生老病死，自然循环，年少自然可喜，中年亦有可贺，老年并非可悲，蒋捷曾以“听雨”为境揭示人生三景：“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是啊，年少轻狂，信马由缰，要的就是恣意与洒脱；中年羁绊，身负重任，来的就是忧愁与断肠；老年沉重，牵绊万千，守的却是空寂与潦倒。人如叶，叶如人，不知谁在重蹈谁的覆辙，也不知谁在模仿谁的人生！

　　看着满眼的焦黄，听着“飒飒”的落叶之声，我的思绪瞬间变得沉重起来。

　　秋，凝重而安详，似一位睿智的老者拄着长拐捋着长须在娓娓道来。听：东风拂过的春，满眼的绿；烈日照耀的夏，满枝的璀璨；西风刮过的秋，硕果累累；斜阳钦慕过的冬，白雪皑皑。春有春的萌生，夏有夏的热烈，秋有秋的丰硕，冬有冬的内敛。四季轮回，周而复始，正如人生历数，走过童年，自然迎来青年，经历中年必将走向暮年，因果循环，代代相承，人类运用这种密码将自己曾经的痕迹留在自己喜欢的大地上，永不磨灭。

　　叶，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悄无声息地陨落，落在曾经奉献过的土地上。人也一样，年少时努力拼搏，壮年时艰苦奋斗，老年时乐于奉献，相较于蒋捷的个人思绪，现代人的境界及格局要大上很多。叶，从肥硕到陨落，仅仅一夏便能蹴就，而人类由年少到暮年，却需要漫长的几十年。叶，栖息于枝头，一任风雨侵袭，不躲不闪，默默承受，只想将绿阴洒向人间；而人，风来了会躲，雨来了会跑，灾难来了会藏，他只想让自己曾经的收获转化为别人的能量。这是怎样的相似！

　　“叶落归根”是人类对叶的最高赞赏，亦是叶对自己的完善。“来于斯，成于斯”这是叶对土地的最高膜拜。从土地中汲取养分，在枝头绽放青春，炫了一夏，成就了树的光华。秋带走了它，至死都不离开树的周围，飘飘荡荡，魂归故里。只有在大树母亲的怀抱，叶才得安息。这一点和人类何其相似，少年的背井离乡，中年的岁月蹉跎，都是为了暮年的叶落归根。树不改芳华，人亦不忘故土！

　　丰子恺有云：天凉好个秋！

　　作者简介：

　　张建军，河南省息县第二高级中学语文教师。致力于打造不一样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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