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这个词，我一直未曾仔细思量过是怎么来的。直到这个秋天，秋风劲吹的早晨，我看见一地的白杨黄叶，才恍然大悟：原来与白杨树有关。

　　一阵风过，一片萧萧之声。

　　记得，汉乐府里有："白杨多悲风，萧萧愁杀人。”“白杨何萧萧，松柏夹广路。”白杨，早已成为诗人的宠儿。此后，历代咏白杨者不绝。直到现代，仍有《白杨礼赞》。但，真正关注到白杨这一物象，把天地人联结起来，还是缘于这西风中的萧萧。

　　萧萧……萧萧……有听觉，也有视觉。

　　“磊磊石子冈，萧萧白杨声。”“萧萧风树白杨影，苍苍露草青蒿气。”有谁能对这历春夏而经秋的高高白杨漠然置之呢？彼时，它们和柳树最早报告春的消息，也早早为人们撑出夏的浓阴。

　　春夏之交，它们恶作剧似的，弄个满城风絮。那巴掌似的叶子在风中拍得欢实，经久不息。是啊，白杨丰茂，恰当盛日。而此时，它们正用最隆重的方式作告别，叶与枝干的告别：萧萧。

　　人挥手告别，会道一声“珍重”。白杨一挥手，萧萧班马鸣。当黄叶猝然落地，当黄叶连成地理，有多少人被萧萧愁杀！岂止游子？来不及道一声“珍重”，落木萧萧下。或许，它们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奏响“秋日私语”：萧萧。只是，我们没听见。诗人们听见了。

　　怎么就听不见，怎么就看不见呢？这告别仪式真盛大！

　　我想弯腰拾一片叶子，放在耳边，听一听它说了些什么；拿近眼前，我还想看，看它有无别离时的泪痕，车轧上去、人踩上去的伤痕，那只不知名的小虫留下的齿印。但，我拾哪一片呢？满地金黄。好像哪一片都无所畏惧，哪一片都义无反顾。

　　好吧，我还是不惊扰它们，由它们去！被清洁工扫，被风吹，被雨浸，它们将走完又一个春夏秋冬。

　　忽记起，张丽钧老师的一篇文章《蜚览万物，仿佛初见，仿佛永诀》。她写道：“生命，不是用来准备死亡的。一个争分夺秒让黯淡生命发光的女孩，一如那棵从天堂飞临人间的树，以竭力生长为己任，以垂荫大地为己任，以酬酢生命为己任……一个吸饱知识乳汁的生命，除了飘香，别无选择。”

　　今天恰逢秋分，天高云淡，瓜果飘香。古人云“鬓先秋”“病起萧萧两鬓华”，如今，我也已届不惑之年。

　　写于三十九岁生日前夕

　　作者简介：

　　李家全，河南省息县第二高级中学语文教师，信阳市作协会员。误入藕花深处，至今执迷不悟，生活来来芜杂，有酒即可遣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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