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的浅水在深情地寻找着城市的方向。

　　他在凝望。

　　他在思念中徜徉。

　　他在聆听她的心跳，她在倚窗读那融融月光?

　　拭去远视镜片上的露珠，他徘徊在西街一程又一程的惆怅和感伤。

　　多少次驻足，想着她的模样。他记得她闯进他的梦里是在丁香花开的日子，她没有名字，他叫她阿茉。

　　这自带香味的名字是闪念而生的，至今他也不知道缘于何种原因。那时床那头他的妻甜甜地睡着。

　　阿茉瘦得很美，他记得她有点像集市西街上摆摊卖柠檬的女子，文艺的民族服饰很抢眼。

　　空空的山风在吹，柠檬的味道在弥漫，记忆的触角在延伸，阿茉却像风一样飘走了。

　　院子里那棵桂花树上的风铃和着风的节拍纯净地响着，一如阿茉耳坠上吊着的那副紫色铃铛。

　　他跑遍集市上所有饰品店寻找风铃，刚好在西街上女孩卖柠檬摊位对过的店买到了。

　　挂风铃保平安是他对妻撒的第一个美的谎言。妻只顾稻田里拼命生长的秧苗，有时觉得铃声比树上的喜鹊还吵。

　　第一次弯下腰挑拣柠檬，他的心跳得厉害，手在发抖，此时他更像一个害羞的少年。

　　他胆怯的目光不知何时移到了阿茉的脚腕处。藏青色的藤蔓，粉色的图腾花，他不晓得这花开为谁在等待，他呼吸到的空气却是从未有过的清新爽快。

　　妻子在咳，他榨了一杯淡淡的柠檬糖浆。

　　妻说柠檬是酸酸的，但味道很幸福。

　　他又想起了阿茉冲他笑的最后画面你的模样像极了我的初恋男友罗西。

　　自此他多了一个名字，罗西。

　　桂花飘香，风铃声悠扬，西街上换了一拨又一拨的异乡人，阿茉从此再沒有来过，他的梦也被她掳去了。

　　秋耕时节，犁铧上散发的草粪香迷漫山冈，压得低垂的野果透着柠檬般的金黄。他坐在山顶望见云端的那团云聚成了阿茉的模样，久违的心花怒放化成不着调儿的粗犷吟唱。

　　遇见阿茉

　　是你的模样

　　西街女孩图腾花的绽放

　　罗西是酸涩的柠檬金黄

　　发小布吉从Z城再次打来电话说故乡大山深处的风景很美，外面的世界也很精彩，不妨走出去看一看。

　　一个午后，他悄悄地走到西街上阿茉摆摊的地方，他默默地和她道别。

　　客车在崎岖的盘山公路上颠簸，故乡渐渐模糊成一片柠檬的金黄，妻子挥动的双手摇曳成一个暖心的逗点，此时他有点五味杂陈。

　　刚踏入Z城的边缘，原生态的绿扑面而来，像极了故乡大山浓淡相宜的生长，于是一股爱意在他心底油然而生。

　　车子驶入市中心，他仰望一座座直入云霄的现代化楼宇，他的呼吸频率陡然加快，他有点口渴，他想逃离。

　　摇上车窗，他拉窗帘的瞬间，一个广告牌上的时尚女孩脚腕处粉色的图腾花映入他的眼帘。

　　他站在对过的人行道上，痴迷地盯着那朵朵娇美的图腾花。陌上荼靡饰品，这文艺的店名在他的世界里有了新的注脚，阿茉的青春往事，阿茉就在这座城。

　　他盯着店门口出出进进的女孩，他在等待那个一袭米色刺绣披肩的女孩。

　　布吉这时从建筑工地匆匆赶来，冲着他高声喊洛飞洛飞。直到布吉从背后把他抱住，他才缓过神来。

　　你怎么在这下车了?布吉拍着洛飞的肩膀说。

　　嘿嘿， 随便逛逛，这么大的城。

　　两人在陌上荼靡对过的一个小酒馆落坐，音响单循环的是赵雷的《成都》。

　　小酌淡淡的酒，忆青春往事，布吉穿插一段工友夜里想媳妇想得心焦的糗事，洛飞时不时把视线移向那粉色的图腾花。

　　宽阔的建筑工地上，打桩机、搅拌机、吊车轰鸣声此起彼伏。

　　洛飞站在十四层的脚手架上砌砖，大颗的汗珠融化了混凝土的冰凉，捂着手哈哈寒气，像是故乡的烟囱飘来的一缕淡薄而绵柔的糍粑香。休息时，他掂着瓦刀向塔吊驾驶室里的布吉挥手，他透过脚手架上的钢丝网偷偷地看地面上的人来人往，图腾花女孩在五颜六色的伞下还是急驰的车里?

　　黄昏时分，布吉及布吉的好友又邀他去街上的大排挡喝啤酒，他婉拒了。

　　他不是一个纯文艺的人，他很喜欢看书码字，他的心里揣着一个不大的文学梦，他想让故乡的山水流向奔腾的大江大河，他想让梦里的灵魂伴侣走到明媚的阳光下。

　　《平凡的世界》已陪他多年，他喜欢孙少安的勤劳淳朴，他更喜欢孙少平的知性干练。

　　他在平凡的世界里默默地向前行走，书是他的灵魂伴侣，梦里的阿茉也是。

　　进城后的第一梦是在工棚里做的。

　　妻子赤着脚弯着腰在田里插秧，阿茉在西街上卖柠檬，阿茉戴着一个时尚的耳麦，随着音乐快乐地跳着，哼着他不熟悉的民歌。他买了几只柠檬离开，她挥着纤细的右手冲着他笑，他回首看到她的指甲是如此的清新与美丽，大母指、中指涂成粉色，食指、小指涂成绿色，无名指涂成杏色。

　　他的右手伸出了被窝，他急促地呼吸着。

　　布吉和工友醉酒当歌，美梦被吵醒，他冲着布吉吼还我阿茉，还我阿茉!

　　阿茉是谁?布吉有点懵。

　　刚才梦见的一个人，她会写小说的。

　　洛飞在Z城兜兜转转了七年，他爱上了这座城，他的第六感官告诉他阿茉就在这里。

　　每年柠檬花开的时节，他会如期去陌上荼靡对面的小酒馆喝点小酒，痴痴地望几眼那美丽的图腾花。

　　七年末，他的口袋已装满了现钞，他揣着那本破旧的《平凡的世界》如约走向那个熟悉的小酒馆，这时繁华的街上已挂满红红的灯笼和中国结。

　　他要了一杯烈酒。微醉时，他斗胆对邻桌的女孩说你看到陌上荼靡的图腾花没?

　　哪有呀!不就是一奶茶店么?十多年前就是，一直是。

　　一个胖乎乎的奶茶店老板在忙里忙外。

　　他背着行囊也背着他的灵魂离开了这伤心之城。

　　客车上，他掏出那本破损的《平凡的世界》如饥似渴地读着。

　　窗外飘进酸酸的柠檬味。

　　一个女孩正朝他不停地挥手。

　　他对着窗外喊罗西，罗西。

　　女孩像风一样飘走了。

　　也巧，妻子的电话打来，他想听一会数年不变的手机铃声。

　　在回望来路的时候

　　那天我们相遇在街上

　　彼此寒喧并报以微笑

　　我们相互拥抱挥手道别

　　转过身后已泪流满面

　　【后记】她想给她的灵魂写首诗，诗化的血液已侵入彼此的骨髓里;他想给他的伴侣哼首曲，跳跃的音符荡漾在生命的河里。若你的灵魂成了她的伴侣，我就为你写首诗，是真的。

　　沙漠的那棵骆驼刺逆生长成一片思念的绿洲

　　淡了夕阳等你

　　倒拨相约的钟，不见你的芳踪

　　梦里的黎明难捱

　　风吹麦浪的籽粒香淹没了灵魂的岸

　　枕着你的温柔相伴

　　错过了多少潮来潮往的风月无边

　　倏然的孤寂燃烧于忽明忽暗的烟火

　　吸进肺里的是你的灵魂

　　以及摆渡的那只渔船的袅袅炊烟

　　街角的那家小酒馆

　　冷冷的灯火无眠

　　空空的座位雕刻着灵魂伴侣的隔空牵绊

　　卸了粉黛，皱了容颜，流年深处住着的依旧是那个俊朗少年

　　丁香花不败

　　油纸伞下的那袭绿衣依旧飘逸在苍老的心园。

作者简介：

       林夕，供职于山东省曹县第一中学。自由撰稿人，网络写手，《作家前线》签约作家。文字散见于数家数媒纸媒中。喜文弄墨，以文为友，藉我手书我心，不求闻达，只愿你我在交错的时空相遇，文字由此而美丽!  

• «

穿越到手机上阅读

● 编辑 : 朤朤 / 陌语 / 沈晓沫
● 发布 : 娜娜     审核 : 朤朤 / 陌语
● 热线 : 158-1078-1908
● 邮箱: 770772751#qq.com (#改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