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怀君专栏 | 满架青藤一院香
摘要:昨夜,一场透雨,缓解了盛夏的炎热。清晨的校园空气清爽,鲜艳明媚。 毓秀园的花草树木青葱蓊郁,馥郁芬芳。满地的青草喝足了甘露,精神抖擞地焕发着苍翠的活力;叶尖上,依然…… |
昨夜,一场透雨,缓解了盛夏的炎热。清晨的校园空气清爽,鲜艳明媚。
毓秀园的花草树木青葱蓊郁,馥郁芬芳。满地的青草喝足了甘露,精神抖擞地焕发着苍翠的活力;叶尖上,依然挂着露珠,轻飔过处,叶儿微颤,露珠闪耀着晶莹的光泽。园子不甚大,花木着实不少。月季花鲜艳明丽,灼灼耀眼;连翘、蔷薇、爬山虎、垂柳、国槐,绿叶舒展,翠意盈盈。林间石径曲曲弯弯,静静通往绿林深处。小径两旁密密排列着修剪整齐的矮榆。金叶榆艳丽似锦,一片片叶子似一枚枚金币,在晨光中熠熠生辉;紫叶榆色彩深沉凝重,像端庄的淑女,含蓄娴静间透着几分妩媚,入眼,入心。几只喜鹊在林间嬉戏,时而落在高枝上,发几声嘹亮的鸣叫;时而落在草地上,或者啄食,或者悠闲散步。不时有蝉儿鸣唱,清幽的鸣叫声显出几许空灵悠长;或者在草丛间,或者在树的枝叶间,入心,入耳。
若不是一场雨的关照,这园中定然少了一番热闹的喧哗。阳光穿过晨风拂动的树叶,洒下一地斑驳的光影。
半夏时光,园中廊子下的绿叶青藤之间,一架的藤蔓婆娑缠绕牵连,满眼苍绿,以守望的姿态,以清雅的风骨,站成一道恬静的风景。一切依然美好。夏至,就从这绿树浓荫、鹊噪蝉鸣的一方园囿的清晨开始。
尚书廊下,几个女孩坐在石椅上晨读,每人手里拿着书本,嘴里念念有词。晨风不燥,晨光也正好,正是学习的大好时光。再过几日,她们将走向中考考场,开始人生新的逐梦。她们走过的时光,浸润了太多孜孜以求辛勤付出的汗水。汗水浇灌,她们身体长高长大了,知识的幼苗也如田里的禾苗,破土,拔节,茁壮,只待秋天盈枝的硕果长出成熟的颜色,她们将于一方新的园囿开始新的成长。
我羡慕孩子们金子般的年龄。想着她们不日将离我而去,一丝伤感隐隐浮上心头:是啊,这个节气适合生长故事。岁月的幽径上,总有深深浅浅的脚印盛满回忆,留下无邪、苦闷、芬芳。
一场夏雨来得突然,到放学都没有停的意思。没有雨具,只好冒雨逞强。从十多里外的学校步行回到家里,浑身上下被浇了个透;一双黑条绒家做布鞋吸足了雨水、沾满了泥巴,变得十分沉重。鞋子里,除了雨水,就是泥浆,一走,“咯吱,咯吱”,有节奏的咯吱声,像一首单调的歌。
见我进门,奶奶慌忙下炕,拿毛巾擦干我脸上和头发里的雨水,然后盛一盆水,洗净我的泥脚;刮去鞋上的泥块,把泥鞋在盆里洗净,放在锅台边上,让灶里的热气把鞋子烘干。“夏雨淋一淋,禾苗长三寸。”男孩子比禾苗都能长,奶奶知道我顽皮,就扒光我的衣服,把赤裸的我安顿在被窝里,省得我在雨天进进出出,再沾一身泥。那个淘气的顽童,在一场夏雨的叮咚声中竟然进入了梦乡。那个雨中奔跑的瘦小的身影,那些印在泥泞里湿漉漉的脚印,在岁月的光阴里,如梦一般绽放成一段遥远的记忆。
那年夏天,奶奶病倒了。奶奶的弟弟和她的儿女们接她回老家去。放学回到家里,接奶奶的车已经走了。看着奶奶住过的屋子、睡过的炕,到处空落落的;奶奶用过的东西,似乎还留着她熟悉的味道和体温。眼睛看向哪里,哪里都是奶奶的影子。没有奶奶的家,像是没有了空气、没有了阳光,变成了一个黑洞洞的深不见底的虚无的存在,让人憋闷难耐。我一头扎倒在奶奶躺过的地方,泣不成声,任泪水汹涌而泻,就像那年雨中兜头浇注的雨水。
那个少年,已不再是从前雨里逞能的顽童。奶奶的离去,抽去了我的世界里的空气,思念、失落、心痛、压抑,那么多的阴翳遮去了我心间的光亮,却也激起了我心中的斗志:好好学习,让自己变得优秀起来,这一定是奶奶最喜欢的样子。那个夏天,我心底的泪水,涤去了心尖上的尘埃,终于,心间一下变得敞亮起来,一下变得懂事了。
升入中学了,上学的路比从前缩短了许多,那时光,我依然用脚步丈量;我尽管鲁钝,可还算用功。从家到学校的路上,课堂在我脚下延伸。路边的庄稼与花草见证着一个少年的勤奋。曲曲的小径旁,一条水渠逶迤伸向远处,蜂儿蝶儿飞舞,渠水静静流淌,两岸的绿树和少年的影子一起映入水中,渠里的绿意和他一样无言。阳光炽热,心间有亮,那个夏天,少年心里,向美而生,向阳而长。
那个夏天,毕业前,我在一所农村学校实习。简朴的校舍,朴实的孩子。指导老师是一位由民办教师转正的老教师,家住农村,一边教学,一边还在农田里劳作,偶尔,还出去贩卖羊绒。他把班交给了我,我既是班主任,又是语文老师。
第一次承领孩子们对我“老师”的称呼,竟没有一丝的不自在,心头反而有些自得。一次应答,便背负起一辈子为师者的责任。与那些小我几岁泥土里长大的孩子们相处,没有年龄之差产生的距离感,孩子们竟也喜欢和我在一起,课上课下“老师!”“老师!”的称呼,叫得我心里像天气一样暖和。
周日,无处可去,孩子们约我步行到东山边上的毛乌苏沙漠远足。沙柳、梭梭木、沙冬青、风滚草、沙蜥等等,与孩子们厮混在一起,我知道了不少沙漠里的“秘密”。
孩子们知道我没地方吃饭,就邀请我到他们家去。一碗米饭或者面条,简简单单,却是实实在在。短暂的时光,培养了我对一生从事职业的自信。实习结束,离开那所学校时,孩子们列队在学校门口,他们眼里的泪水映着太阳的温暖,写着对我的不舍。
坐在返校的车里,我不敢将头伸出车窗外,生怕他们看到我双目噙泪的模样。车走出一段距离,我掉头隔着玻璃回望,他们的影子远远模糊在我的视线里。
没有人看到,也没有人知道,曾经的我,在前行的路上怎样默默地跋涉。我所经历过的那些夏至,于无声中默默记下我一路远行的脚印。那些脚印,由小到大,由低处到高岗,由歪歪扭扭到沉稳端庄,记录了我无邪时的淘气和任性,珍藏了我失落时的失意和觉醒,定格成我成熟时的从容和坦然。我的生命之树,在这样琐琐屑屑的烟火流年之间挺拔、粗壮起来。
如今,人生的旅途我已行走过半。回首来路,那些不绝的风景,那些如烟的往事,那些尘封的旧梦,都于恍惚间幻作天光云影。走过的路,曲曲弯弯,长长短短,起起伏伏,像一首无题诗,虽朦胧也还清晰,虽喜悦也不乏忧伤,虽斑斓却又神秘。吟诵回味之余,也许泪光会在眼角闪现,笑靥会于唇边漾成涟漪,但无论如何,生活教会我懂得了取与舍、放下与珍藏。
《恪遵宪度抄本》有云:“日北至,日长之至,日影短至,故曰夏至。至者,极也。”夏至这一天,白昼最长,长得可以连接起归途与来时的路;夜晚最短,短得来不及于梦中回望,天已放亮。这一天,阳光炽热,蒸发去许多的烦躁与苍凉;这一夜,弦月高悬,打捞起多少遗失在记忆里的的美好过往。
校园里的一方园囿青葱蓬勃,那一架青藤正葳蕤茁壮,正如我走过的那些青春岁月,亦如孩子们的青涩年华,未来的岁月正长,一切希冀皆有可期。夏至已至,季节已走至极致,就像月儿正圆、花儿正艳、阳光正好,就像幸福已近在眼前,所有的美好,已如约而至。
夏至,最长的白昼,给世间万物以更多美好的期待,多想这一天更长更长,于长长的时光里,我们都能邂逅最美的天长地久。
作者简介:
王怀君,宁夏吴忠市利通区中学语文教师。宁夏作家协会会员,吴忠市作家协会理事。有作品入选《师墨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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