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的一个早上，我坐在餐厅里吃饭，忽然听到院子里叽叽喳喳的鸟鸣，透过玻璃窗望向院子，黑色的晾衣绳上停了两只燕子，相距半尺远，似乎是商量，又似乎是在争吵。不过几秒钟，一只燕子呼的飞走了，又过了一会儿，停在晾衣绳上的这一只也飞走了。我忽然觉得好笑，好像看到了人间的小情侣吵架，女孩跑了，男孩追了上去。

　　下午下班回家，两只燕子在院子里飞来飞去，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我注意到门廊下我家安的一只壁灯上面有一团黑影，我喊了爱人来看，爱人说，上面是草和泥，估计是燕子要在这里做窝。

　　很多年不和燕子做邻居了，记忆中的燕子还是停留在童年的屋檐下。

　　听到爱人这样说，我很高兴。在钢筋水泥的建筑物里住了这么多年，有窝燕子生活会热闹很多。

　　果然，两只燕子日日忙碌，衔草衔泥，不过几天功夫，一个碗口状的燕子巢顺势建在了门廊下的壁灯上面。好聪明的燕子啊！

　　不过月余时间，燕子巢里时不时的传来雏鸟的叫声，两只燕子升级做了爸爸妈妈。更忙碌了，天天见他们在外面飞来飞去，到处寻食给他们的宝贝们吃。看着燕子一家人热热闹闹的生活，感觉这窝燕子让我的生活也热闹起来。

　　又过了一段时间，天渐渐热起来了。有一天晚上散步回来 ，忽然发现大门底下空地上有一团小小的黑影 。借着感应灯微弱的光，我蹲下来仔细一瞧 ，原来是一只羽毛还没长成黑色的小小的燕子 。

　　我明白了，肯定是从我们家门廊下灯座上的燕子巢掉下来的 。

　　我看着它一动不动的样子，以为它摔伤甚至摔死了，心里一时间圣母心泛滥，一阵怜惜，忍不住伸出手去摸它光滑的羽毛，结果这个看起来衰弱可怜的小东西居然扑棱棱飞了起来，飞得离我有两米多远又落下来，一边飞一边还“吱”地尖叫一声。几乎在小燕子飞起来的同时，两只黑色的燕子历声叫着冲我飞过来，在我头顶盘旋，好像在吓唬我，“别动我的孩子”！

　　我呆呆地站着，不知如何是好。我该如何告诉他们，我并不想伤害他们的孩子呢？

　　我温柔的眼神他们看不到，我温柔的内心他们也感受不到啊 ！

　　燕子爸爸燕子妈妈，我该怎么办呢 ？

　　很显然，这两只燕子想救走那只小燕子，他们一边激烈的鸣叫，一边在傍晚的院子里不停地飞旋，一会儿停在铁丝上，一会儿又冲向蔷薇花枝，一会儿又俯冲下来飞到那只小燕子跟前，似乎是安慰它不要怕 。但估计他们没法把这个小东西带走吧？

　　我想搬个梯子把这个小东西送回燕子巢里，可是我想，那样动静太大了，他们一定以为我会伤害他们的。

　　终于，我悄悄的走开了。

　　这样的问题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

　　我的小儿子心软，求我让邻居帮忙，把小燕子放回窝里，说小燕子一个人呆在黑黑的门廊下会害怕的。于是我给邻居打了电话。邻居妹妹说，她老公正在吃饭，吃过饭就去帮忙。

　　于是我打开了门廊下的灯，灯光有点刺眼，我看不清楚窝里到底有几只小燕子，但是能看到有两只比较大的，戒备地守在窝口。

　　我的西邻居是一个温柔的男士，他找了个一次性手套戴上，说是如果人手摸了小燕子，燕爸爸燕妈妈就会嫌弃它身上人的味道，会不再喂养它。

　　我和邻居妹妹和她老公三个人在门廊下说话，还搬了凳子，准备让温柔的男士登高，把小燕子送回爸爸妈妈身边。可是邻居妹妹忽然说，姐，你看燕爸爸燕妈妈的眼睛，他们一直朝着小燕子趴着的方向！

　　我看不清楚，只是觉得有两只燕子在巢里有轻微的响动。我的男邻居抬头看了看，也对我说，姐，咱别打扰他们了，你看他们吓的，燕爸爸燕妈妈看起来眼神像要吃人似的。

　　正说着话，两只燕子刷的一起从燕巢中飞出来，落在地上，一左一右护住了他们的小崽！

　　天哪！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再次听到两只燕子警告的叫声，我们三个大人在门廊下相视而笑，然后关灯离去，把燕子一家人留在那里。

　　对他们来说，不打扰，也许就是最大的保护。

　　到了第二天晚上，我从外面回来，忽然发现地上又多了一小团黑影，我心里想，一定是燕子巢太小了，又一个小东西被挤下来了吧？鉴于头一天的经验，我悄悄的走开了，连门廊下的灯也没有打开，怕惊动燕爸爸燕妈妈。

　　第三天中午下班，我发现了奇妙的一景：在燕子巢边，两个黑黑的小脑袋伸出来，一直冲着地上的两只小燕子叫。地上的两只小燕子只是偶尔抬头，在门廊下悠闲地踱着步。

　　这是什么情况？我不明白。

　　下午下班，我发现四只小燕子在院子里挪动着脚步，悠哉悠哉的玩起来了！

　　我忽然明白，第一只掉下来的小燕子，我还圣母心地想去把它放到窝里，其实它哪里是掉下来的呀？一定是它的羽毛快长好了，自己飞下来了！这是一只最勇敢的小燕子！接下来那三只小燕子，一定很羡慕最先出巢的那只乳燕，然后一个挨一个的飞下来了，或者说，有胆小的小燕子，说不定是被燕爸爸一脚踹下去的！

　　第四天早上下着毛毛雨，四只小燕子在院子里踱来踱去，都不肯回到门廊下避雨。我想办法把他们赶到门廊下，转眼的功夫，这四只小燕子就摇摇晃晃的又扭到院子里了。有一只老燕子停在铁丝上冲着他们叫，我看着像是训斥他们的样子。另外一只估计是给他们寻食去了，大半天都不见踪影。我心里暗笑，看来燕子和人一样，一个在家看孩子，一个出去打工挣钱了！

　　有了这一窝小燕子，我每天下班回到家，都要盯着他们看半天，每天都觉得他们比前一天长的大了一点点，燕子的爸爸妈妈不停地飞来飞去，这些小东西们心安理得的仰起嫩黄的小嘴享用爸爸妈妈带来的美餐。

　　时光温柔，岁月静好。

　　又过了几天，半夜时分，电闪雷鸣，暴雨如注。听着窗外哗哗的雨声，我心里忽然有些不安，响起来我睡觉前好像看到那四只小燕子都在院子里，他们不会淋雨吧？再想想，我又安慰自己，它们长有翅膀，虽然飞不高，但从院子里飞到门廊下还是可以的吧？

　　第二天早上雨停了，打开门的一瞬间我就愣住了，两只小燕子，躺在院子的积水里，翅膀张开，肚皮向上，很显然，是被这场大雨淹死的！

　　我很难过，我的两只傻小燕子呀！下雨了你们不会躲吗？！

　　我来到门廊下，发现燕子巢空空的。燕爸爸和燕妈妈，还有那两只小燕子哪去了呢？难道那场大雨……我不敢想象。

　　死去的两只小燕子被我用报纸包了丢出去了。到了晚上，我走过门廊下，忽然发现，燕子巢里，燕爸爸燕妈妈一边一个守护着他们的另外两个宝贝！

　　我心里有所安慰。好歹，他们还有两个孩子。

　　但接下来的日子令我不安，四只燕子只在家里飞来飞去了两天，就不知所踪了。我只能猜测，他们是不是去寻找那两个死去的小燕子了，或者说，这个地方是他们的伤心地，他们不愿再呆在这里了！

　　那么，明年春天，他们还会回来吗？

　　作者简介：

　　杨新玲，河南省修武县第二实验小学道德与法治教师，焦作市作协会员。热爱生活，热爱阅读，喜欢养花弄草，舞文弄墨，虽岁月沧桑，荆钗布裙，也要把生活过得充满诗情画意，有作品散见于各网络平台。有作品入选《师兴旷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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