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来了

　　7月25日上午，给嫂子、侄子、儿子还有嫂的同事一行四人当向导，到老城中心小学去。学校门口，人不少，从衣着上看不出来身份。

　　一位衣着素朴的50来岁的女士相向而来，她表情严肃，距离近了，她问我：“你是来写东西嘞？”这个提问不在我当时的思考范围，我居然怔了一下，连忙说：不写不写。脑海中顿时闪现出2008年在北川灾民安置点陪刚到的志愿者在板房区行走时，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看到我同行举着相机，他情绪失控愤怒地朝我们大吼：我们都成这样了，你们还有心情来拍！拍！拍！

　　（难道这个女士她认识我？她不欢迎我？她反感从灾难中找素材的行为？我当时居然不能确定，但是那一刻，我是真的没有想着为写点什么而奔赴那里。）

　　早上六点半，好容易休周末的嫂子说她上午要带上俩孩子回来，给灾民奉献点爱心。嫂在许昌中心医院工作，一位善良的美女医生。她问我捐献点什么比较实用。作为早早进入官方志愿者群里的一名志愿者，我询问了灾民安置点之一——老城镇中心小学一位值守岗位的老师，她说矿泉水和方便面很富裕，被子相对较缺。

　　大清早的，嫂子赶紧出去采购被子、凉席，作为医生，纱布、消毒液她考虑得很周到。SUV满满的，回来了。嫂的同事，父母都是医院的老专家，当年为了新中国的建设毅然放弃了印尼优渥生活回到祖国的爱国人士。他捐款后说：尽一点心意，不用写的。

　　安置点里人不少，都是忙忙碌碌的。有卸捐赠物资的，有负责统计的，有负责接待的……

　　许昌市古槐街小学的老师领着十来个孩子带着物资来了，这样的活动，带给孩子们的也许是从小就知道当我们的国家有了暂时的困难，作为一个公民，我们应该尽己所能为国家做点事情。

　　金桥中心校的高校长带着他辖区的校长们带着种类丰富的蔬菜和生活用品来了，这多实用。

　　……

　　19号晚上九点多，雨开始哗哗地下起来，风不大，窗台上的茉莉在风雨中摇曳着，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雨，脑海中闪动着夜阑卧听风吹雨，夜雨敲窗的诗意。

　　20号，雨一直下，傍晚，天昏地暗，似乎天被撕裂了一个口子，窗外综合市场蓝色的顶棚边沿形成了一道长长的雨幕。朋友圈里有人发出了视察路跃进门的视频，视频中视察路已经成河，高大的跃进门四个廊柱明显地变短了。突然有些毛骨悚然。

　　距离小区不过百十米的京广线下的立交桥水满了，辅道也满了。市区的车辆已经无法再从这里通过。京广线下的黄河路、解放路涵洞也满了。京广线就这样把市区阻隔为东西两半了。

　　朋友圈里的调侃戏谑渐渐少了，看着同事发的她小区的水已经到了一楼一半高的位置，看外甥女发的她公司楼下的车辆被淹没了一半，心慌乱起来。

　　22日凌晨，同学发的视频中，他和值班老师把学校一楼的贵重物品搬到二楼后，楼门已经打不开了，他们从大门跳了出来。水还在上涨，与滚滚前行的激流一并传出的还有他颤栗的声音：一片汪洋，人生第一次体验到恐怖，太吓人了，手都在抖。他说学校离家不过10米，却回不了家了。他所在的乡镇已经浸泡在一片汪洋中。

　　这个镇子距离县城不过十来公里。

　　大周、古桥、老城、南席……

　　半天工夫，东半县这几个乡镇就这样一个个陷入汪洋。

　　朋友圈中开始弥散起越来越浓的惊恐。

　　省会郑州雨更大，一张张图片上，会看到车辆仅剩下车顶，甚至有的车在洪水中漂流着。

　　曾经很自豪地跟外省同学炫耀，我们河南多好，从小到大，没见过地震，没见过泥石流，没见过台风，没见过洪水，一年四季，季季分明。南方的潮湿受不了，北方的寒冷受不了，大中原除了穷点，啥多好！

　　如今，半百年纪，居然会亲眼目睹落雨成殇！

　　体育场开始成为灾民安置点，董村、南席、老城，镇子里的几所学校都陆续成为灾民安置点。

　　灾民，多么熟悉又陌生的词，现在居然近在咫尺了。

　　进官方志愿者群，是入群的第24人。头疼服药小憩，一个小时不到，睁眼再看群，居然三百多人了。

　　大家找到组织一样，归属感充盈。不停地有人问哪里需要装沙袋搬沙袋，哪里需要送餐，跑遍附近药店买来的风油精送到哪里去，藿香正气水、胖大海还有早餐谁能拼车送到徐王赵村，被男士们撵下车的妹子很委屈地说她搬不动沙袋可以装沙袋系沙袋凭什么被赶下来，孩子才一岁的宝妈说我这里有餐盒宝宝太小早上送不过去谁方便了来取（于是我揽下了这个活儿，早上六点驱车奔向位于佛尔湖镇的宝妈家那个村子，村子里的水不深已经退去了，箱体湿了近一半，宽胶带粘着，宝妈骑电车送过来），几个同事看到圈里志愿者二维码私聊让拉她们进群她们烙馍炒菜趁热送到体育场安置点，曾经的小同事全家齐上阵爸爸和面妈妈擀皮儿子包馅儿炸了一袋袋馅饼送到抢修电路的职工手里送到抗洪一线的官兵手里……

　　回翻这几天的朋友圈，此刻，我的眼眶再一次湿润了。

　　大灾大难面前，我身边的同事、同学、朋友、家人，这些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们，打小在安安稳稳的平原生长，这奔涌的洪水从天而降，短暂的恐慌后，大家凝心聚力，尽己所能，为受灾的乡亲送上一份朴朴素素的爱心，看到安置点的乡亲脸上的笑意大家的心才踏实点儿。

　　韩红来了，消防官兵来了，杨根思连来了，兄弟省份的救援车辆来了、救生艇来了……

　　洪水退了，决口的堤坝合拢了，安置点的百姓陆续返家了，志愿者群里负责人反复提醒：大家不要往体育场再送餐了请相互提醒真的不用再送啦……

　　官兵凌晨撤离，为的是不打扰百姓。但老百姓哪里舍得睡呀，他们抱着鲜花，拿着鸡蛋，揣着各种吃的，追着车子跑，可着劲往车上投！（我就担心砸伤了战士可咋办呢）送行的老百姓行着不规范的军礼，老老少少齐声高唱“我和我的祖国”，齐声喊着：感谢解放军，感谢共产党！社会主义好！

　　谁说中国的老百姓不会表达爱呢？他们的感谢，他们的歌声，是要表露在最重要的时刻，那是百姓发自心底的声音！

　　生活在一个有爱的国度，生活在一个温暖的城市，踏踏实实的温暖！

　　作者简介：

　　岳彩花，现供职于长葛市第一小学。中小学高级教师，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中科院认证测量师，长葛市人民检察院未成年人检察工作专家组成员。灵魂和脚步，一直在路上。有作品入选《师墨飘香》《师兴旷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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