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耳

　　那个名字为“烟花”的台风从你生活的小城过去了，你推开窗户，早晨的空气变得无比凉爽。

　　天空很蓝，没有风，一个平静的夏天的早晨，除了鸟鸣，你生活的小区显得安安静静。

　　“这里黎明静悄悄”，那本书和那部电影，曾经影响过你的成长，风暴过后的宁静，让你感觉到美消失后的幻灭。

　　你走在风暴消失后的早晨，楼角的那几丛夜香花 ，昨天在风雨中折断了枝条，没想到风暴过后的早晨，它们又挺直了枝干，开出了细碎而美丽的花朵。

　　应该用“美丽”这个词，喇叭形状的夜香花，水红色，新嫩的颜色，绽开，热闹而喜庆。劫后余生，美艳的花朵来之不易。

　　小区的甬道上，被风吹落的树叶，有香椿树的树叶、紫叶李的树叶、大叶女贞的树叶、无花果的树叶、柳树的树叶、木瓜树的树叶、梧桐树和白玉兰的树叶，这些树叶散落在潮湿的甬道上，把甬道打扮得五彩斑斓，让你想起远逝的秋天。

　　你踩着斑斓的落叶，踩着鸟鸣，踩着轻快甚而喜悦。

　　台风来临之前你在一个小县城，入住那个名字为“维也纳”的小宾馆。

　　台风来临之前的小县城在细雨蒙蒙中。

　　你打着一把透明的雨伞，在细雨中看见小县城路边的花朵，有一些绣球花，在雨中绽放出独自的美丽。

　　好多年前你去河南信阳的鸡公山，登山的古道两边，缓缓的山坡上密林森森，花草亭亭。那一株株高大的枫杨，树干上隆起的疙瘩，记录着密密麻麻的时间，有的树龄高达几百年。水杉和柳杉，树干高大笔直，直插云霄，让你眺望的目光变得格外高远。马尾松、火炬松和黄山松，褐色的干，碧绿的松叶，汇聚成一片松林的海洋。密林中的灌木和草丛，有许多迷人的名字，最吸引你目光的，就是那一簇簇绣球花，红色的、白色的、紫色的，红得热烈、白得耀眼、紫得忧郁、紫得风情万种。

　　“风情万种”，小县城路边的绣球花和鸡公山上的那些绣球花摇曳在一起，摇曳出一片迷人的风景。

　　你在风景中，在雨中。“在雨中，我送过你”，姜育恒《在雨中》的歌词，你大学生活里留下的一丝印记，几十年过去，一场又一场的雨过去，让回忆也变得湿漉漉的。

　　你打一把透明的雨伞行走在小县城的雨中，连日来的大雨，河南的好多城市和乡村所承受的灾难让人心焦。你的学生刘晖在郑州工作，你给他打电话，他说在信阳，他在大水来临之前离开了，让你揪着的心稍稍放松了一些。

　　大雨在持续，那些大雨中的画面，那些熟悉的城市：郑州、安阳、鹤壁和新乡，告别村庄的人群在大雨中艰难前行。前去救援的朋友一路发来微信，高速公路两边的庄稼和树木在大水中艰于呼吸，让你感觉到别样的人生。

　　天气预报一直在播报台风来临的消息，你生活的小城是台风的必经之路，“烟花”，很好听的名字，但它带来的灾难却是无情的。

　　你在百度上搜索台风的名字，中国、中国香港、中国澳门、朝鲜、日本、老挝、柬埔寨、马来西亚、密克罗尼西亚、菲律宾、韩国、泰国、美国以及越南14家委员为台风命名了140个名字，按照顺序循环使用。

　　“海葵、玉兔、风神、杜鹃、海马、悟空、白鹿、海神、电母、海棠”是我国为台风命名的名字，如果某个台风给某个成员国家或地区造成了特别严重的损失，该成员可申请将这个台风除名，用于永久纪念这个特别暴躁的“坏“台风。比如我国命名的“龙王”台风因危害极大而被除名，改为“海葵”。

　　“烟花”是我国澳门命名的，在日本，“烟花”称之为“花火”，北野武的一部电影名字就是《花火》。

　　你喜欢北野武的电影，你喜欢他沉默的风格，有影评人给他的电影定义为暴力美学，你看他的《花火》，在一个倒春寒的日子里，窗外是凌冽的春风。

　　《花火》的故事并不复杂：一位叫山本的警察孩子早夭，妻子得了白血病，他的一位同事受伤后只能坐在轮椅上，同事的妻儿离他而去。还有一位同事在一次执行任务中因为山本的原因受伤身亡，同事的寡妻在贫寒中，山本因此丢了警察的工作，妻子看病让他债台高筑，让他时时处在高利贷者的追击中。

　　他四面楚歌，最后只能铤而走险，硬气抢劫了银行。坐轮椅的同事，同事的寡妻都得到了救助，他携带着剩余的钱款，领着妻子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他把最后的温情和爱都给了病重的妻子，雪山中的温泉之夜，绚丽的烟花，沉寂的寺院，浪漫的樱花林，寂寞的海边，留下了他和妻子的脚步，妻子在一步步走向死亡，他知道每一步都是告别，每一步都是走向无底的深渊。黑社会和警察追击他的脚步一刻也没有停下来，影片的最后，警察追上了他，他请求熟悉的同事留给他一小段时间。

　　那一小段时间，他和妻子依偎在海边，一位小女孩在海边的沙滩上放风筝。小女孩跑来跑去，她很快乐，她没有忧伤，这时候北野武的长镜头来了，海边寂寥的沙滩，辽阔的海面无边无际，长镜头里只有沙滩和海面，两声枪响，那是山本留给他和妻子的两颗子弹，长镜头中冷漠的海水淹没了一切，包括那些血腥的镜头和放烟花的场画面。

　　这是早晨的时光，台风过去后的时光，你还沉浸在《花火》的那些场景里，冷漠的海水淹没了一切，让人心生绝望。

　　但天气晴朗起来了，在城市的高楼和树丛中，你看见了蓝色的天空和夏天早晨的太阳，红色的霞光，遥远、热烈，不顾一切的奔放。

　　河南的天也晴了，河南的一些朋友在微信里晒蓝天白云的照片，让你的内心涌起久违的暖意。风暴过去之后的中原大地，那些劫后余生的庄稼和树木，那些花花草草，折断后的枝条会慢慢长出出新芽，弯曲的枝干还会重新挺直，花朵还会绽放在清脆的鸟鸣声中。

　　风过耳，那些细细碎碎的夜香花开得热闹而喜庆。

　　作者简介：

　　崔中华，山东省东明县人，现供职于菏泽市教育局。有文字散见报刊，有散文集《教过书的人》《如果大雪封门》《一抬头满天星辉》《天秋月又满》出版。有作品入选《师心有痕》《师者行吟》《师意盎然》《师墨飘香》《师兴旷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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