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意的谎言

　　深冬的塞北像一幅水墨画，黑白相间的贺兰山似一匹无力行走的瘦马，山顶上的积雪可见一斑，只是路旁的景色被枯槁主宰着，让这灰冷的世界增加了几分寒意。

　　车子行驶在崭新的柏油马路上，枯竭的唐徕渠沿着油路无限延伸，树上的黑喜鹊，欢声雀跃，让这孤独的世界感到了一丝丝温馨。

　　手机的语音提示铃声响了，王二哥不自觉地按了一下语音提示：“二哥，今晚六点，张记酒楼302，不见不散。”

　　王大妈，今年80岁了，她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在家种地，二儿子在县农技站工作。前段时间，大妈腿子疼的厉害，二儿子专程把大妈接到县城大医院进行治疗，这不，住了半个月的院，王大妈腿脚好利索了，就是要催着回家，说是城里的高楼大厦住不习惯，还是农村的土炕好，无奈，今天周末，二儿子送老人回家。

　　送回老妈返回县城后，已经快七点了，二哥换了套西装，就去了张记酒楼。一开门，大家都在等二哥的到来，见到二哥后，大家都站了起来，孙四赶紧给二哥倒了一杯热茶，让二哥先喝点驱驱寒，二哥挥手示意弟兄们坐下。肖贵清小声地问道，“二哥今天看着满脸的疲惫，近期是不是有什么事呀?”“累的，老妈住了15天医院，天天又是上班，又是照顾病人，整天忙个不停，好在老妈病好了，这不，今天下午送回农村了，刚从庄子回来。让大家久等了，来，大家吃菜。”

　　酒桌上有个叫老秦的，和二哥是同事，比二哥大二十多岁，此人酷爱喝酒，只要谁给酒喝，谁就是他亲哥。老秦能吃能喝能侃山，只是有一个坏毛病就是爱吹牛。

　　老秦听完二哥的话，嬉皮笑脸地问：“二哥，老姨今年高寿？”

　　“80”

　　“二哥，你信不，我还能给老姨办个好事哩？”

　　二哥，瞥了老秦一眼，没好气地说：“就你这德行。”

　　老秦涨红着脸，端起事先倒好的一口杯白酒，一口喝掉了三分之二,一本正经地对大家说，“你们知道不，现在的老年人住院，除了农村合作医保之外，国家还给救济一部分呢，像老姨这么大年龄，办个大病救助，至少可以补助1000元呢”。同桌的苏可辛恶心到，“老家伙不吹牛，嘴发痒痒呢”。大伙儿一阵狂笑，老秦瞪大了眼睛，气急败坏地说“别把人看扁了，我是办不成的，我女儿能办成，我女儿在你们乡民政所，专门管这事。”

　　二哥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老秦，说道：“此话当真！”只见老秦，又是一口猛酒，把筷子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圆，洋洋自得地说，“天上飘来五个字，那都不是事！”

　　此时，二哥真有些相信老秦了。过去隐隐约约听老秦说过，有一个女儿在乡政府上班，未曾知道是专管此事的乡干部。

　　二哥说，“老秦，咱们男子一言，驷马难追。这样吧，今天我话撂在桌面上，这事你能帮二哥办成的话，下次就这张桌子，同样的菜，同样的酒，二哥我再给你摆一桌，行不行”！

　　“行！”

　　第二天，老秦主动给二哥打电话，说事情都说好了，办好相关手续，周一到镇上找老秦的女儿便是了。

　　二哥按照老秦的意思，给远在乡下的大哥打电话，让大哥帮母亲办好此事。

　　大哥来到镇上，找到了老秦的女儿。老秦女儿拿着医院的结算清单一看，皱起了眉头。“叔、你的事情不能办啊？你看啊，住院一共花费8600元，医保就报了6880元，你自己连2000元都没花上，这不符合政策规定啊。比如说，你住院医保报完后，自己花了一万元以上，政府才能实施救济，你花费的金额太少了，实在是不在救济范围内啊。”

　　老实巴交的王大哥，听到了小秦的解释，感觉这趟路要白跑了。对小秦说，“这样吧，你能不能少救济一点，救济500也算数，你知道老人家听到这样的好事有多高兴啊，如果我今天两手空空，我老妈不知有多失望啊”。小秦笑笑说，“叔，不是多少的问题，而是符合不符合规定的问题，国家有规定呢，不是你想咋办就能咋办的，你看啊，二叔和我爸都是铁杆兄弟，要是能办，我能不给办么？”

　　王大哥推着自行车缓缓地走出了乡政府大门，心里在想，只是今天回去看到老娘失望的眼神，不知心里有多难过。

　　父亲去世的早，母亲又帮自己带孩子，又帮自己种地，多年含辛茹苦把我们姊妹四人拉扯大，落了个疾病缠身的晚年。自己这几年过得实在是不顺当，先是车祸，后又大病住院，把家里的积蓄早已花光，又债台高筑。对母亲的恩情没有丝毫的报答不说，还时时刻刻让母亲为自己提心吊胆，想到这，心中一阵酸楚。

　　顶着西北风，自行车行驶在唐徕渠畔的油路上，任风把头发吹乱。一会儿，手机响了，是小贺打来的电话，让大哥去领买玉米的钱。王大哥这才想起，上次买玉米还有3600元呢，于是，他做出了一个可能是今生最大的决定，决定从自己的玉米钱中，取出1000元给母亲，回家就说这是政府给救济的钱。

　　寒风中，母亲站在村口张望，盼望儿子回来，当王大哥回到村口，王大妈急切地问，办好了么？王大哥高兴地说，好了、好了。进了屋，大哥在火炉上烤了烤手，从口袋中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1000元“救济款”，交给了母亲，大声说道：“还是你小儿子有本事啊”，大妈笑着说，“还是党的政策好啊”。

　　农家的小屋暖暖的，王大妈坐在火炉旁，颤抖的手一张一张地数着……

　　作者简介：

　　王兴华，宁夏平罗县第四中学数学教师。喜欢诗词，寄情于山水，融情于纸笔，把一棵浮躁的心，慢慢地修炼成一枝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