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似我姐

　　                            ——写给二妹的一封信

　　亲爱的二妹：

　　明明知道，你不识字，还要给你写信，是因为郁结于我心中的这份感情，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而当着你的面又表达不出。我亏欠你的太多了，我哪里像你姐？倒是你，更像我的姐。

　　在我上三年级时，小我两岁的你，由于我照顾不周，入学第一天，被人推倒，磕掉了两颗门牙，书本费没有交，就辍学了。八岁那年，看着同龄人都上学，你又动心，可家里姊妹多，都上学怎吃得消？奶奶的一块水果糖、半块苹果，你乖乖地挎着篮子下地了，从此与学校无缘

　　春天除草、夏天放羊、秋天收割、冬天纺棉，成了你生活的全部。

　　小时候，奶奶特别偏向我。

　　做饭时，烧锅是个既热又呛的活计。我坐在灶窝里，拉着风箱，满头满脸的汗。奶奶挪着小脚，一摇一摆地过来，嘴里嘟囔着：“会烧锅不？多浪费柴呀！”一把拉我起来，接着就喊：“二妮儿，二妮儿”，你应声赶来。

　　还有很多事儿，如向灶窝里拿柴、端猪食或给牛添草料，奶奶也都是支使小我两岁的你。

　　可怜的二妹呀，你替我干了多少活？！

　　上初中时，我住校，周末回家，尽管你当时心怀“嫉妒”，可是你又那么疼我。

　　那年月，咱们都穿粗布衣。

　　有一次，姨妈家的孩子生病住院，妈妈差你去帮忙。将近两个星期哦，不满十岁的你，一直在医院照料。为表示感谢，姨妈给你买了一件的确良小褂，细碎花，粉红底色，很好看。你白天不舍得穿，晚上放在床头，宝贝一样。

　　我周末回来，你悄悄地拿给我看，满脸的欣喜和自豪，然后藏了起来，怕我穿走似的。我要回学校时，你却追过来，硬把那件小花褂，塞进我的书包，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我瞬间惊呆！看着你那瘦小的身影渐行渐远，我鼻子酸酸的。

　　大方的二妹呀！你塞给我的哪是一件小褂？那分明是你爱姐的一颗心啊！

　　那年在县城复读，有一个晚上，咱俩躺在床上说话，不识字的你竟然问起我的学习，“姐，你考试时怕不怕？考不好，是不是想哭一场？” “怎么能不怕，考不好伤心着呢！”我如实给你讲。

　　一个周末午饭后，有同学找到我：“有个农村小姑娘，在大门外找你嘞！”谁能来找我？我家离学校二十公里呢！

　　是你，我的妹妹。你站在门口，满身灰尘，头发蓬乱，羞涩地搓着手，向大门里张望，旁边支着一辆破旧自行车。走近了，一股子葱味直钻鼻孔。

　　“姐，给你钱，买点好吃的吧，补补脑子。”看着你干裂的嘴唇，我的泪在眼圈中打旋儿。捏着那叠散发着葱味、带着你体温的毛票，我的心隐隐作疼：二妹啊，我欠你的太多了，我怎么做才能报答你呢！

　　后来才知道，那天你早饭都没有舍得吃，把卖葱的钱全部给了我。回到家，已是下午四点。你起个大早，一直饿着肚子，骑行四十公里，二妹啊！是什么力量支撑着，使你不知疲倦、不知饥饿？原来，你听说邻村有一个学生由于没有考上大学，天天生气，竟然患了神经病。

　　善良的二妹呀，你是在为我担心呢！

　　那一年，我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做了一名教师，吃上了国粮。二妹呀，你却一如既往地面朝黄土背朝天，干着最苦最累的活，皮肤晒得黝黑发亮，手上磨了一层厚厚的茧子。

　　后来我们相继结婚，组建了各自的家庭。你仍然在生活的方方面面惦挂着我。

　　十多年前，在一个风雪交加的上午，我猫在房间里，偎在炉火旁，即使这样，还是觉得寒气逼人。

　　顶风冒雪，你来了。

　　骑着一辆自行车，后座上捆着一个大包袱。看着你冻得红而发紫的脸，穿的厚而臃肿，裤脚上沾满泥巴。我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傻二妮子，你怎么这时候来了？！”“怎么不能来？拐弯时滑了一下，没事儿。”你轻描淡写。

　　打开包袱，是一床棉被，几双棉鞋。

　　“姐，因为棉鞋没有做好，要不我前天就来了。被子用的新加工的棉花。”你随手翻着棉被。啊！那是怎样的一双手啊，红肿得跟发面窝窝一样，许多地方裂开了口子，血痂依稀可见。妹妹呀，我看着都疼啊！

　　看着崭新的棉鞋和棉被，我泪眼朦胧，仿佛看到，你用冻裂的手一针一线地纳着鞋底，忽然针刺破了手指，猛地颤栗一下，伸伸疲惫的腰身继续……多少个日日夜夜啊！你把对姐的情谊，缝进了一针一线里！

　　你没有喝一口水，哪怕是暖暖手也没有。“我浑身是汗呢！哪儿会冷？！” 你记挂着托付给邻居照顾的不满一岁的孩子，匆匆赶了回去。

　　吃苦耐劳的二妹呀，你那是对姐怎样的爱，才使你有如此的勇气，撇下孩子，冒风雪、顶严寒，不顾路况湿滑、路途遥远，骑行三十公里啊！

　　每年，你都及早地磨好面粉和玉米糁，给我送来。

　　可每次你劳心劳力、满腔热情地来了，我却兜头给你一瓢凉水，“傻二妮子，我有工资，我会买的！”你眼里浸着泪水，脸上却陪着笑，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姐，别吵啦，下回不给你送，行了吧！”

　　我的傻妹妹呀！我是爱你至深、疼你至深啊！农民种地多苦啊，我是真希望你能换些钱来贴补家用啊！

　　刚强如你，却不接受我哪怕一丁点的心意。每次给你买双鞋子、买件衣服，你却无论如何也不要，“你也不容易，就那么点儿工资，还得供俩孩子读书呢！”二妹呀！你让我情何以堪？

　　二妹呀，我该如何向你表达郁结心中的感情呢？

　　写封信吧，聊以安慰我仿徨不安的灵魂。

　　姐

　　2021年4月19日

       作者简介：

　　闫瑞英，山东省东明县第四初级中学物理教师。菏泽市优秀教师，菏泽市教学能手。从教近三十年，热爱学生，热爱运动，热爱教育事业。没事时，喜欢写点文字记录所见所闻所感。

　　诵读者简介：

　　刘宗英，山东省菏泽市优秀教师，山东省朗诵艺术家协会会员。喜欢诗词，爱好运动，痴迷用镜头记录四季景物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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