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迟到的香烟

　　父亲，一个护儿周全的男人，一个吃苦耐劳的农民，一个沉默寡言的汉子，用尽了沉甸甸的爱后，全身而退，退出了他生活了一辈子的白天和黑夜，一个人默默离开，去他该去的地方，活着的我们心像突然被掏空了，过着悲伤的日子，一抔黄土隔出了世上最远最远的距离，埋下了最深最深的怀念。

　　今天的阳光略显明亮，天空却下着小雨，长眠于地下的老父亲啊，三七的日子，您的孩儿来看您了，面对突起的坟头，孩儿们双膝跪下，只一眼，便泪流满面，刺痛像电流一样，瞬间涌遍全身，心脏像刀剐一样阵阵疼痛，因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叫孩儿们如何不伤心？

　　泪水打湿了孝衫，雨点滴出了思绪，地上的人儿哭诉着对您的想念，心被拉至那段有您的日子……

　　生前，您偶尔跟我们讲一讲您那段缺吃少穿，睡牛棚的艰苦岁月，断断续续的故事里，影印着您吃过的苦，也同时刻在了我们的脑海中。我们深深地知道父亲是吃过大苦，历过大难的人。

　　您，一米六八的个子，这个数字对于男人的身高来说，并不值得夸耀，但是，父亲的角色却把这个数字提升到了天空和阳光的高度，这是一个男人托举人格和灵魂的高度，您执著地坚守着您应尽的责任和担当。孝敬父母，亲力亲为，抚儿育女，再苦再累，不说一声。年轻的时候，忍饥渴，做脚夫，扛货物，洒汗水，为了多赚钱，吃苦卖力，几乎拼了命。这个农汉子——我的父亲，未曾读过几天书，大道理说不出，却用最朴实最诚恳的行动教我们做人的道理。

　　由于种种原因，我们常常不在您身边，母亲也仅仅几天回家一次，与您做伴几日。每次回去都能感觉到您的那份等待，看到我们，看到孩子们在院子里蹦蹦跳跳，说说笑笑，您的心情像盛开的太阳花一样灿烂无比，我们走的时候，您基本不相送，总是借故去地里干活儿，避开一次又一次的分别。

　　一个人孤守完老屋，又孤守新房，只不过等待着我们回去的那分分秒秒。我知道，为了儿女，您不得不适应这份清静，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生活方式，您把所有的情感都寄托在羊羔羔身上，寄托在那一亩三分田里，在劳作中寻找一抹快乐。曾经弟弟聊起，等忙完了，带您和母亲一起去北京看看，看看天安门，看看毛主席，深深懂得您那代人对毛主席的情义是我们这一代人无法想象的。总觉得来日方长，可是“方长”还在，“来日”却没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父亲啊，您走的慢点，再慢点，田里的农活今儿干不完，明天我们回来一起干，可否？

　　父亲啊，您的妮子回来了，您的孩子们回来了，您要坐下来跟我们聊一聊，聊一聊您的心愿，不要只告诉母亲一人，我们是您至亲至爱的孩子，有啥不可说的？

　　父亲啊，您脚步轻点，再轻点，您常说我们是您的骄傲，村里人都说您有福，他们不知道您何尝不是我们的骄傲，我们也有福。

　　我知道您的喜忧参半是无法跨越的心坎，喜的是儿女们长大了，都有一个体面的工作，不再像您一样下一辈子苦力到头来生活还常常捉襟见肘，忧的是您不再像以前一样天天见到我们，听到我们的嬉笑声。父亲啊，我们懂了，却晚了，在有您的日子，我们缺少了陪伴。本以为您可以醒来，等康复了，一定陪您好好转转，尝一尝您未曾吃过的饭菜，转一转您没看过的风景，可是您给了我们送您去医院的时间，却没有给我们留下陪您的机会，您无声无息地选择了匆匆，叫我们如何去适应没有您的日子？每当走到街上，看到熟悉的背影，都会忍不住快步向前，仔细端详，因为他们像极了您！父亲，您可知？弟弟是怎样含泪亲自为您写下对联，“对”出您一生的写照，“联”出对您刻骨铭心的怀念，这些文字啊，只读一遍，就会思念到泪流满面。

　　唢呐声声动天地，一曲哀乐悼亲父，送您走的那天，孩儿们用最原始也最朴实方式跟您告别，您一路走好！

　　不知不觉，无厘头地聊了一支烟的时间。父亲啊，生前常念叨您，不让您吸烟，也从不给您买烟，现在才知道，您吸的是烟，驱散的是心情，对孩子的牵挂，对母亲的思念和对自己寂静日子的打发，这一切一切的情愫都随烟而消，父亲，我懂了，您用生命启示了我们。今天，女儿亲手为您点燃一支香烟，一支迟到的香烟，让您所有的烦恼都随烟雾飞散而去……

　　安歇吧父亲，沉默的您就是一粒饱满的粮食，安详在永远厚重的土地里。我们把您葬在离您很近很近的田间，您曾经日夜汗洒劳作的地方，那些绿油油的禾苗，散发着淡然的美，犹如您慈祥的微笑。

　　作者简介：

　　马晓丽，长葛市第一小学数学教师。一个内外兼修的女性，热爱生活，懂得反思，踏实敬业，总是以阳光的心态拥抱每一天。一支拙笔，一缕阳光，一杯香茗，一本心仪的书，就着一首美妙的曲子，打发周末的闲暇时光最为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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