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过上了相对平静的日子，生活的湖面偶尔荡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那是小雨微笑的酒窝。

　　一天，小雨的妈妈来了，跟小芳老师说着话就哭了：“小雨她爸跟我离婚了，日子过得艰难，好在政府补助的有钱，免费治病吃药，我找了个打扫卫生的活儿，脏点儿累点儿不丢人，挣的是干净钱，俺娘俩相依为命……今天见她裙子烂了，怕她不知道爱惜东西，我说她几句，就只是哭，也不说话。王老师，小雨跟你亲，你跟她说说。”

　　上课时，小芳老师看了看小雨，笑着说：“我小时候在姥姥家住，院子前面有一棵小树，有大人的胳膊那样粗，直直的树干上顶几个树杈，整个夏天有一部分时间，我都是在树杈上度过的，裙子都爬树挂烂了。”

　　孩子们笑喷了。

　　小芳老师是他们的班主任，还教语文课，这样一个文静、秀气的老师，怎么会是个爬树的疯丫头呢?小雨也笑了起来。

　　课堂上，小芳老师出一个谜语：远看玛瑙紫溜溜，近看珍珠圆溜溜，掐它一把水溜溜，咬它一口酸溜溜。(打一水果)

　　孩子们很快就猜出来了。开始小声嘀咕，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兴奋地大声嚷嚷：葡萄，葡萄，葡萄——

　　小芳老师让大家讲讲葡萄，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讲起来。

　　王小东说：“葡萄是酸的。”

　　张亚航说：“葡萄是甜的。”

　　李子轩说：“不对，不对，是又酸又甜的。”

　　“小雨学习好，我们让她说说看。”小芳老师说。

　　小雨抿着嘴不说话。孩子们再追问，小雨的眼泪就掉下来了，小声说：“我没吃过葡萄。”

　　刘家浩说：“我家有，明天给你拿来。”

　　第二天，刘家浩真的拿来了葡萄。小芳老师让孩子们观察葡萄的外形，颜色，描述它的口味。

　　李子轩说：“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小芳老师笑了，孩子们都笑了。

　　“好了，下面我们吃葡萄。”小芳老师话音一落，教室里就沸腾了。

　　李子轩第一个上来试吃。只见他撇着嘴呆住了，不小心把籽儿咽肚里了。

　　小芳老师说：“别动，我给你照个相。吃葡萄籽的李子轩，等你长大了，看看小时候的自己多有趣。”

　　小雨连皮嚼嚼吃了，说：“太涩，不好吃。”

　　嘴一撇一撇的，被老师拍下来了。

　　皱眉头的，微笑的，正吐皮儿的，把籽儿吐飞的，都被老师拍下来了。

　　小芳老师让孩子们看看，都笑疯了。

　　小芳老师就是这样，孩子们的趣事，总会让她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事，孩子们也最爱听了，笑得再厉害，她也不会怪，还会和孩子们一起笑。

　　小芳老师忍不住笑了一下，就开始讲起来：

　　应该是两岁的样子。一天，嘴巴闭得紧紧的，腮帮子鼓鼓的。妈妈见了，问嘴里吃的啥，就伸手去扣，小芳转身就跑，妈妈在后面追，小芳绊住小石块摔倒了，嘴一咧，滚出一颗颗黑亮的羊屎蛋儿。妈妈笑了，好吃嘴的小丫头呀!

　　孩子们都笑爆了，尤其是王小东捂住肚子坐在地上笑，还有一些人笑得离开了座位，小雨笑得脸都红了。

　　小芳老师正在教室上课，一声刺耳的声音从班级后门传了过来。

　　“俺家条件好，他爸妈买的东西俺都吃不完，关键是偷偷拿学校里了，你这当老师的得教育。都啥小孩呀，吃人家的东西，真没教养，爸妈咋教育的呀!俺的东西不让艾滋病吃……”嘟嘟囔囔说了一通，走了。

　　“老师，刘家浩奶说，谁吃了，让谁赔，咱班同学都吃了，咋赔啊!”

　　“我赔，我赔——”

　　“刘家浩还吃过我的棒棒糖呢!”

　　“还喝过我的汽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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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争论着，小雨哭了：“老师，我下午带钱，你帮我买一串葡萄还给他吧!”

　　小芳老师蹲下来，拿出雪白的纸巾给小雨擦眼泪：“小雨没有错，是最正常的孩子，我们都没有错。我小时候也吃别人的馍、炒豆，花生，米花等等。”

　　“老师也吃过别人的东西啊!”

　　“是啊，小孩子都是你吃我的，我吃你的，一翻脸就让赔，都是这样长大的呀!”

　　“那我们不用赔了吗?”

　　“是啊!”

　　“不赔了，不赔了!”

　　孩子们又疯了，小雨笑了。

　　小芳老师去水果店，挑了两串葡萄。颗粒又大又饱满，紫莹莹的小脸上带一层薄薄的霜。放学的时候悄悄让刘家浩带回家。

　　刘家浩上学开始迟到，作业潦草，时写时不写。

　　有次，小芳老师正在上课，他慢悠悠地来到教室，老师说，来晚了，赶紧听课吧。

　　第二天，小芳老师正在上课，一个电话打过来，教室里传出刺耳的声音：“你这当老师的，以前可温柔，咋能批评俺呢?他都不想上学了。我明儿找校长，俺转班。你班有艾滋病，你这班主任咋当哩!”

　　“就说他晚了，也没批评。好，好，嗯，嗯，我知道咋做了。不好意思，学生有错我都批评，批评时语气都不温柔，嗯，我以后会注意的。”

　　声音在教室里回响，刘家浩低头摆弄着小纸团，好像只有他听不到，表情麻木。

　　小雨又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呜呜的抽噎声使教室显得异常安静，伴随着孩子们小脚蹬地的声音，小拳头紧握的声音，牙齿紧咬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很小很小。

　　小芳老师默默地呆了一下，无奈地笑了笑，对小雨招招手，示意小雨过来。

　　小雨揉着通红的眼睛来到讲台上。小芳老师蹲下身子，用雪白的纸巾为小雨擦泪，伸开手臂温柔地抱住小雨稚嫩的小小的肩膀，小雨哇地一声哭了。

　　“老师，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不，小雨，你没有错，老师也没有错。我们都要经历什么才会成长。孩子们，知道彩虹吗?赤橙黄绿青蓝紫，多么绚丽!多么神奇!多么迷人啊!彩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雨过天晴。”

　　“有句话说，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所以精彩美好的人生从风雨中来，这个风雨可能是困苦，疾病，贫穷，挫折，委屈，隐忍等等。但有了这个风雨我们才会更坚强，更有力量，更温和，更美好。孩子们，你们怕风雨吗?”

　　“不怕——”

　　没有人喊一二，孩子们经常会发出整齐洪亮的声音。

　　我们接着上课。

　　小雨笑了。小芳老师看着小雨脸上的酒窝，心情渐渐恢复了平静，生活的涟漪一点点温柔地扩散……

作者简介:

　　张秋菊，西平县邵庄小学语文教师。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作品散见于《奔流》《驻马店日报》《大河诗歌》《关雎爱情诗》等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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