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母颂

　　一直想写写我的母亲，迟迟未能下笔。轻描淡写写不尽，浓墨重彩绘不完，感情不吐不快，久久不能释怀，时间长了竟成了心事。临近母亲节，我逼迫自己提笔，哪怕断断续续地写。母亲啊，千言万语也写不完您的故事。

一、本是“富二代”

　　我的姥爷叫郎志陵，荥阳市城关乡王庄村人。他年轻的时候很能干，从原县委大院出来，历任贾峪镇、北邙乡、豫龙镇等乡镇党委书记。他育有三儿一女，我妈是老大，家里唯一的千金，典型的“富家女”。后来和我姥爷的通讯员我爸结婚了，生育一男两女，哥哥，我，妹妹我们三个人。

　　我妈年轻的时候朴实、端庄、俊美。她中等身材，黝黑发亮的齐耳短发，一双和蔼可亲的大眼睛见人就笑，一副文静清秀的贤惠模样。她文化程度不高，但是知书达理、手脚勤快、心地善良，脾性特别的好。现在年逾七十，和她同龄人相比，还是显得很年轻。

　　俗话说：“女儿都是爸爸的掌上明珠。”但我姥爷重男轻女思想严重，并没有偏向我妈。我姥姥身体欠佳，肥胖多病，自我记事起，不是在床上躺着，就是在床上坐着，几乎不下床。也许是因为妈妈是老大，家里的重活轻活都是她带头去干。收麦种菜、挑水做饭、养鸡喂猪、洗衣缝补……田间地头，家里家外，我妈是姥爷家“男劳力”，就是结了婚，也经常去我姥姥家干农活。

　　我妈太辛苦了。我实在看不下去，对我姥爷有意见。有一次，我气不过，就说道：“妈，我姥爷在位恁些年，也不给你安排个清闲的工作，落了个你是乡镇一把手千金的虚名，还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一个。你何必那么惦记他家，他家的活儿让俺舅们干呗。”我妈不以为然地笑笑说：“人各有命，富贵在天。我就是这下力命。你姥爷干公家活不容易。亲爹亲娘，报恩还报不完呢。恁舅谁有谁的一家儿，就我这一个闺女，我不跑快点，恁姥姥指望谁呢……”我无言以对。

　　若干年后，我九十岁的姥爷弥留之际，不知心里作何感想。这么多年来，他偏这个，向那个，谁的好也没落住。唯独没有我妈的份，但是，造化弄人，他的三个儿子纷纷先他而去，一直不离不弃的是我妈，伺候他生病住院的是我妈，临终给他穿养老衣披麻戴孝送终的还是我妈!

　　我妈就是这样一个老实本分的好人，善良认命，从来没有非分之想，常怀感恩之心，不给她的从不开口，从不为难别人，哪怕是她亲爹。

二、鱼塘救少年

　　2019年秋天的一天，我妈被盛情邀请去参加了一个谢恩宴。为什么?从父亲的口中得知，我妈结婚前，大概是十七八岁，曾经救了一个掉入鱼塘的少年。后来，这个少年举家搬迁至西安定居，少年的爸爸临终弥留之际留下遗愿，“做人要懂报恩，务必要重回故里感谢你的救命恩人。”如今这个少年已五十有余，特地从西安赶回来，摆宴设席，敬酒拜谢，当面向我妈感谢救命之恩。

　　在父亲简单的描述中，我仿佛看到这样一幅画面：50多年前的一个风雨交加的黄昏，我妈干完地里的农活急匆匆地往家赶。西边的乌云浓黑如墨，风“呼呼”地越刮越大，雨“哗啦哗啦”越下越大。我妈踉踉跄跄地跑到村北头的鱼塘，眼看就要到家了。

　　忽然听到一个小孩儿喊“救命啊”!我妈停下来一看，天哪，谁家的小男孩儿 一不小心掉进了鱼塘!千钧一发之际，我那不会游泳的妈妈，鞋子都来不及脱，一脚踏进鱼塘里，一手牢牢抓住鱼塘边的一棵榆树，一手紧紧攥住锄头，仄着身子向前倾，竭尽全力伸直胳臂递过去。小男孩儿一把抓住了锄头柄，我妈连泥带水地把他拖出了泥塘……小男孩儿得救了!

　　想不到我妈还挺勇敢啊!后来我问她，“妈，你也不会游泳，你都没想想，要是你万一掉下去怎么办?你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勇气啊?”

　　“哪有时间想那么多?就是看见猫啊狗啊掉进水里也要救呢，何况是个活生生的人呢?”

　　“妈，你真伟大!”

　　“不算啥，是个人都会那样做，不然良心会不安的。”

　　“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肯定是百岁老人……”她呵呵一笑，自顾自种菜干活，忙得不抬头。

　　我妈就是这样一个见义勇为的好人，古道热肠，从来都是积德行善，常怀慈悲之心，看不得别人受苦受难，从不袖手旁观，从不无动于衷，哪怕他是陌生人。

三、好女旺三代

　　自从我妈嫁给我爸，没过一天好日子。我奶奶和我姥姥家正好相反，一女三男，我爸是最小的儿子。奶奶家家境贫寒，听我妈说，她结婚的时候连一张床都没有，只是两块木板拼成的床板凑合一下而已。后来分家，奶奶还给我们家分了200多元的欠账。

　　即便如此，我妈毫无半句怨言。她孝敬婆婆，经常给我奶奶送吃的送喝的，有时间就去陪她老人家唠嗑、洗头、洗澡。我奶奶临终时，还拉着她的手说知心话：“媳妇啊，你看看你来到这个家，一点儿福也没让你享，三个孩子也没给你带过一个，你还对我这么好。咱俩没有红过一次脸，没有吵过一句嘴……”我妈总是笑吟吟地说：“妈，公公婆婆就是我上辈子的亲爹亲娘，上辈子咱们没有亲够，这辈子咱还得亲……”

　　她和两个嫂子也处得很融洽。我大娘有病的时候，我妈隔三差五就去看她，给她擦屁股倒屎尿盆，一点儿也不嫌脏。我二娘后来定居河北，每次回老家都会来看看我妈，妯娌两个手拉手聊得不亦乐乎，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俩是亲姊妹呢。

　　我妈在我姥姥家是最棒的“男劳力”，在婆家依旧如此。我爸在县城上班，天天骑着自行车黎明既出，晚上才回，很少有时间照顾家里，可以说成天都是我妈一个人拉扯着我们仨生活。

　　那时候，村里人全靠干农活挣工分养家糊口。我家五口人，分配的活儿很重，都是我妈一个农村妇女下死力干下来的。她白天下地干活，晚上回来给我们做菜馍、打烧饼，想法改善伙食。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独自一人纺花织布纳鞋底，家里家外两不耽误，是村里有名的“勤快”人“巧手”人。

　　妈妈对我们兄妹仨疼爱有加。听她讲，有一次，我哥发烧了，我妈带他去看了病，中午一顿药，一只退烧针……把我们都安顿好，她就扛着锄头去地里挣工分。我哥在家里病恹恹地睡着，医生交代，天黑之前我妈务必带他去打第二只退烧针。可是，眼看天都快黑了，队长也不发话休息。我妈心急如焚，恨不得插个翅膀飞回家，可惜分身无术。她惦记着我哥的病情，急着去给他打针呢!

　　忽然，队长问道：“谁去金寨借个铁夯?明天得用。”我妈一听，想都没想就说：“我去!”她好像忘记了干了一下午重活的疲劳，三步并作两步赶回家，先带我哥去打了退烧针，又徒步去十来里外的金寨把沉甸甸的铁夯拉回来……一直忙完，抚摸着我哥不再发烧的额头，她才如释重负。

　　每当我想到我妈，我就感到很幸福。在我印象中，她从来没有高声训斥过我们兄妹，更没有打骂过。我们三个都很依恋她。小时候她去厕所，都是怀里抱着我妹，手里扯着我，外面候着我哥。

　　她从来不瞪我们一眼，也不厉声训斥，更不会像胡适母亲那样罚跪或者拧着肉教训，总是和颜悦色地对我们说“想人家多想人家的好处，想自己多想自己的不是。”“利于团结的话多说，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说。”“剜菜不剜菜，提住自己的篮。”温柔如风，深情如蜜，似毛毛春雨滋润着我们三个的心田。

　　她就是伟大的教育家，言传身教，以身示范，真的是春风化雨，润物无声。她越是慈祥柔和，我们仨越在意她的感受，不忍心惹她生气;越想成为优秀的人，给她争光;而且越是懂事，比赛着看谁孝敬。我哥带父母去北京旅游、吃美食、隔三差五就回去看她。我妹带父母坐飞机、过生日、逢年过节给他们买高档衣服。我也常常回去看望她。我的脾气天性暴烈，如果我学得了一点点隐忍，如果我学得了一点点和气，如果我学得了体谅人和宽恕人，我都要感谢我的妈妈。

　　生命因女人而起源，世界因女人而精彩。女人优秀，优秀一个家庭，优秀三代人，优秀一个民族。我妈就是这样一个平凡而伟大的好闺女、好媳妇、好妈妈。

　　妈妈，我爱您!

作者简介：

　　张喜枝，现供职于荥阳市城关乡中心校。喜欢看书，喜欢听歌，喜欢美好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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