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安排对家庭贫困的学生家访，以便掌握一手材料，对贫困生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作为班主任，我首先想到了我们班的曹小娥。

　　曹小娥的父亲前几年出了车祸，肇事车辆逃逸，住院把以前的积蓄花个净光，母亲身体又不好，是村里的建档立卡户，也是学校重点照顾的对象。

　　星期天下午，我驱车十几里到曹小娥所在的村庄。一路上两旁除了高大的行道树，还不时闪过一片片金黄的油菜花，想着小娥家里的困境，我顾不得欣赏这春天的美景，只想尽可能给他们最大的安慰，我一路设想着可能的情景和斟酌用怎样的语言去抚慰一颗颗破碎的心。因为家里穷，她留的还是邻居家的电话，我不想麻烦别人，看到村口大槐树下坐着两个老人，就驱车赶去问路。

　　“曹小娥?”一个老者用狐疑的眼光上下打量着我，“小娥是个女孩，你找她干什么?”

　　当我说是她的老师时，老者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噢，是小娥的老师呀。我是她大伯，我带你去。”

　　老者站起来我才发现他的腿脚有些不方便，虽没拄杖，但走动时明显地趔趄着。

　　“坐车吧。”我向他招呼着。

　　“不用，没多远。”他一边笑着，一边蹒跚着在前面带路。

　　转过一道弯，老者停在一座小院外面，“这就是了，”老者一边招呼我一边大声喊着，“小娥，你老师来了。”

　　话音未落，早从院子中跑出一个红衣女孩，来到我跟前未及打招呼就扭头喊到：“妈，俺老师来了!”又回过头来对我说，“老师，快进来吧，我妈听说你要来，早就唠叨上了。”

　　我随小娥进入院子，她妈妈也已迎出，我一看就知道是小娥的妈妈，但又不是我所记忆中的影像，我们曾见过一面。那时她的丈夫刚刚出了车祸，婆婆又有病，两个孩子小，生活的重压使她满面愁容，头发暗淡而又散乱的覆盖着前额，仿佛满头乱麻，眼睛红红的，仿佛一说话就会滴下泪来。

　　她找我说不想让小娥上学了，我坚决不同意，小娥勤奋且成绩优秀，我甚至没经校长同意就答应免去小娥在学校的一切费用，我想大不了我拿出来，我太舍不得这样的优秀学生了。她的妈妈犹豫了好久但最终还是答应了我。

　　眼前的女人健康而快乐，眉眼间都是笑盈盈的，丝毫找不到当初苦涩的样子。我随她走进屋子，摆设虽不多，但也井井有条，墙上新装的电视演着一部抗日剧，沙发上一个坐着的男人正要起身，我赶紧摁住他让他坐下，我知道，那应该就是小娥的父亲了。

　　我挨着他在沙发上坐下，问他腿怎么样了，他说做了两次手术，现在好多了，有时候还会拄着杖在院子里转几圈。

　　“这多亏了老肖，”他说，“是老肖帮孩子的妈妈联系了加工反光衣的工厂，我们做代加工，材料和缝纫机都是厂里的，现在孩子的妈妈熟练了，又招了两个工人，一个月挣好几千块钱呢。”

　　“老肖真是个好人，”小娥的伯父接过话头说，“俺是个残疾人，别人出去打工都不愿意带俺，俺也知道自己是个累赘。可孩子上学要钱花，我和他娘愁得睡不着觉。光指望领低保吃，让别人看不起，还总是不够花。

　　老肖帮我想办法赊了优质的葡萄苗，又带我去学技术，这两年葡萄丰收了，去年卖了三万多，今年应该还不错!”他的伯父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容，“下一步准备在园子里再养些鸡仔，老肖说，那样收入会更高。”

　　“可不是，”小娥的妈妈接着说，“当初的日子没法过，我连死的心都有了。多亏你们这些好人，小娥多次说到老师对她的好，俺都记着呢。”

　　我连着摆手说这没什么，每个老师都会这样做的，小娥也争气，今年考一中应该没问题。

　　小娥的伯父突然喊小娥：“妮，去俺家找你大娘掂两瓶葡萄酒，让老师尝尝。”

　　“不用，不用。”我连连摆手，小娥已经跑了出去。这期间我们又说了一会儿话，小娥的伯父说去年的葡萄丰收了，老肖帮着卖出去一部分，乡邻们也有到园子里买的，剩下一部分舍不得卖，酿成了葡萄酒，大家都说好喝，就又卖了一些，剩下的不卖了，给老肖留点儿，其他大家分着尝尝，平时都没少帮忙。

　　说着话小娥就回来了，掂两个扎在一起的玻璃瓶，紫红的液体透过玻璃瓶发出琥珀似的光，小娥把瓶子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她的伯父转向我说：“老师别嫌弃，葡萄都是一粒一粒挑过的，瓶子也是新买的。”

　　我赶紧摆手：“哪里哪里，我是说留给老肖吧，人家帮了咱的大忙，又有真本事。老肖是干什么的?”

　　“哦，老肖是上面派来的干部，专门帮咱这些没本事人的。”小娥伯父说。

　　“你们都是好人，收下吧，也是我们的一点儿心意。”小娥妈妈说。

　　又坐了一会儿，按照规定我和他们一家合了影。告辞他们出来，夕阳已把远山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我想，也许明天，路两旁那金灿灿的油菜花会开得更灿烂些吧!

作者简介：

　　黄文，原阳县思谦学校语文教师。年届知天命，八十年代老民师，后到私立学校打工。写诗无艺术，爱好而已;工作稻粱谋，尽心尽力。热爱语文，热爱文学，发表各类文学作品百余篇，作品曾多次获奖。有作品入选《师者行吟》《师意盎然》《师墨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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