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里，照一张全家福

一

　　昨天下午3点，全家也就是父母和我们三兄妹的家人前去人民路水井街口照全家福。大家都很配合，早早地就到了，一致选定照相的风格——民国风。

　　照全家福比想象的复杂，本以为穿便衣照了就走，没想到要化妆要换衣服。于是就开一次洋荤吧!

　　女士优先，化妆、换衣服，果然精神多了，姑娘们更美，小伙子更帅。

　　老大一家人都是教师。老大，也就是我，很难为情地换上西装打上领带，显得书生意气，还是有些人才，灯光一照，额头上泛着高光。夫人珍珍穿上旗袍，显得更加有风韵，尤其笑起来真好看;女儿琦琦也是具有淑女风范，她是一个小学的美术教师……

　　老三一家穿得喜气洋洋。老三是一个医术高明的主治医生，有自己的门诊店。他为人大度、善良、真诚，是一个少有的暖男。弟媳霞霞是大学教师，全家福的风格就是她选定的，她穿上旗袍，娇小玲珑中显得线条分明，很有女人味和书卷气。大侄子龙尧他显得天真活泼，吵着要穿红色西装，把自己打扮成了红孩儿。二侄子俊杰穿上西装，高挑帅气，平时不多言语，就要去英国留学。小侄女晶晶穿着旗袍，文静聪慧，眼睛明亮有神，俨然一个明星演员，她即将参加高考，成绩在全市名列前茅。

　　四妹一家也是西装革履，显得和睦幸福，外侄成洋成熟内敛，是川师大高才生。

　　值得一提的是老母亲，老母亲换下便装，穿上红色旗袍，白发苍苍的弯腰驼背的老人立即显得身量高挑、雍容华贵，那白发就更显得岁月弥坚后的慈祥和满足。真的是“人靠衣装”啊!

二

　　父亲呢，坐在椅子里，很不高兴。大家都化妆，他却不愿意化妆，仿佛他不是来照相的。我去劝他就简简单单化一下，他生气说，照相馆就想整钱，不化妆就不能照吗?我说，这是艺术照，讲求的是一个“完美”。父亲说，完美?老实、本分就是完美;穿别人的衣服，这是显摆是爱慕虚荣，还红着眼睛说，再逼着我换衣服，老子就走了不照球了。我说，要是天天都穿别人的衣服才是显摆虚荣……

　　好像没有商量的余地，我也就走开了。我看到好几个人都去劝他，好像也是无功而返。哎!人老了，要随和些，少些要强和固执，不要犟(牛)脾气，能听从他人安排就能得到尊重，否者就有倚老卖老之嫌。要说走，没人拦着，虽然他年轻时在宜宾卫校学习过两年，可如今他连方向都不清楚了。

　　我就想：有的老人自己没多大能耐，老了反倒固执、任性，如此格局不受后人待见，还怪后人不孝敬老人，这也是自讨没趣。

　　每一个小家都在继续拍摄，等到最后，摄影师说不换衣服不协调啊!加之家人的劝说，西装就在眼前，他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穿上了。这也应该是他一生中第一次穿西装打领带，以前都是穿中山装，冷了就两件中山装，再冷就三件中山装;现在是一件拉链外套，冷了穿两件拉链外套，再冷则穿三件拉链外套……

　　这不，刚吃完饭，他就吵着要回乡下去，说是自己家里自在些，就差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还说，七不出八不归。老三只得开车送他回去了。

三

　　父亲是被老三开车送回去了，然而父亲的一些往事却涌现在心头。

　　父亲一辈子都要强，好面子，有时候还近乎固执;父亲一辈子节俭，有时近乎吝啬。

　　记得我读初二的时候，学校要搞广播体操比赛，班上要求服装统一穿春秋衫。我犯难了，每周生活费就是五毛钱六斤米，很难开口向父母要钱买春秋衫。周末回家鼓着勇气对父亲一说，立即遭到否决。他还生气地说，穿什么春秋衫，老子一辈子没穿过春秋衫照样活了几十岁!

　　话都说绝了，我不敢看他的脸，也不敢再提衣服的事。我想就我一个人穿着中山装参见比赛，这不成了“异类”，多么寒碜呀!后来，是班干部为没有春秋衫的同学借来了才换上……

　　父亲对子女的合理要求有些苛刻，还有点吝啬，这有意无意地伤害了子女的自尊。从小在衣着上，自己就总是觉得低人一等，性格变得内向、孤僻、自卑……而这种性格，一生都背负着，很难走出来。

　　四妹张莉读小学时，大约是1984年吧，一天，张家英大姐、陈明智老师来到家里，与父亲商量说，四妹要去乡里参加六一儿童节的演出，为了舞台演出的效果需要穿一件白衬衫，希望家长能支持一下。

　　我记得当初父亲的表情很是平淡，说参加演出支持，但是还是穿平时穿的衣服就很好，还像生意人一样讨价还价说买衣服就算了。言外之意，这是学校的事情，参加演出的服装就该学校解决。当时的气氛，我也不敢插嘴免得被骂。最后还是没有谈妥，也不知道四妹是否参加了演出。

　　为了一件白衬衫，父亲就是如此固执、吝啬。根据当时家里的条件，并不是买不起一件白衬衣。何况买了白衬衣，四妹可以参加演出展示才艺，平时上学也可以穿。但是父亲却没有商量的余地，自己一身土里土气，也不想让子女们“光彩”一下。

　　父亲虽然穿上了西装，照全家福时面部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因为没有按照他的心思办而不太高兴，甚至还憋屈着怒气。80岁了，还这种脾气，请他照全家福尚且如此，就不难理解当年他为什么不愿意花钱为我们买春秋衫，还有白衬衣了……

　　新年里，照一张全家福，照出了人的性格脾气，照出了过去生活的贫苦艰辛，也照出了全家人美好的生活还有对更美好明天的向往追求。

作者简介：

　　张铁刚，四川省宜宾市第三中学语文教师。四川省骨干教师。勤于读书思考和动笔，发表教学文章和随笔一百六十余篇，著有《生活·阅读·感悟·作文》一书，即将出版随笔《灵犀自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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