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月25日凌晨四点，一向慈祥乐观、笑声爽朗、童心未泯的亲爱的妈妈永远地睡着了。在她最怕的地方——重症监护室的病床上，永远停止了呼吸。

　　凌晨四点，海棠花未眠，它怒放，含有一种哀伤的美。妈妈却在凌晨四点安然入眠，开启了下一个生命轮回，去了永生的天堂，从此远离烦恼和病痛，不再大把大把地吃苦药了，于91岁高龄的她，这也许是最美丽的结局。

妈妈九十岁生日

　　亲朋好友都说这样最好，比浑身插满管子在病床上受罪强，走得也有尊严，应该祝福她。

　　可是您走得太突然!如晴天霹雳，让我震惊、恐慌、茫然无措!您没有留下半句话，没有来得及告别，就永远离开了我们。

　　约好的明年母亲节，我们姊妹几个还和您一起过，您怎么可以爽约?约好的明年夏天带您去近处景点游玩，您怎么等不及了?

　　您犯病时，头脑很清醒，对我们说：“我不住重症监护室!我不住重症监护室!”

　　医生说没病房了，说您需要急救。无奈他们又把您推进重症监护室，等您的呼吸平稳，医生让我们离开。

　　没想到，刚跨出门就成了永别!我们才走到陪护房，医生就喊我们来，说您不行了，妈妈，我们离开时，您的病情分明已经稳定了呀?怎么一会儿就天人永隔?

　　您上次因心梗住院是2020年九月初，在救护车上您昏过去了，医生施行胸部按压时，按断了您六根肋骨，醒来时您疼痛难忍，几欲昏厥，哭着喊着想让我们陪护，可是疫情期间，医院规定不让家属探视，更别说陪您了。

　　医生给您用了镇定药，您睡了一天多，醒来时疼痛难忍，您看不到亲人，疼得哭喊，可是护士也不理您，您哭着和护士吵：我女婿在医院上班几十年，就没有一点面子吗?让女儿来陪陪我吧!多么可怜无助的妈妈呀!

　　那一次，我知道您受委屈了，在您最痛苦最需要儿女安慰的时候，您却独自承受，但坚强的您不是挺过来了吗?

　　这次您怎么不挺住?您吓怕了吗?不敢一个人呆在重症监护室了?还是医生的失误?

　　妈妈!您醒醒啊!

　　姐姐给您擦身体时，您像睡着了一样，脸红扑扑的，身体热乎乎软绵绵的，像活着一样!我还坚信您一定会醒来。

　　呜呼哀哉!自您离去，我的天已完全塌陷，周围一片漆黑，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没有一丝亮光。我呼吸困难，心跳加速，眼泪如决堤的洪水，我知道慈祥的母亲永远离开了，再也不会每天晚上为我祈祷让我睡好觉别失眠了!

　　父亲去世那年，我的天塌了一半，我和妹妹大病了一场。还好，有您在，我们还有依靠。我们得坚强，尽心侍奉您，多陪您，让您安享晚年，争取不留遗憾。

　　如今，父亲才走了两年多，您就走了。我的根没有了，我成了一棵浮萍!一片孤云!成了孤儿!任我声嘶力竭地哭喊，您都听不见了，都不可能答应了。

　　妈在哪儿，家就在哪儿。您走了，我的家在哪儿?我的牵挂何处安放?

　　亲爱的妈妈，您要走，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怎么不提前跟我商量?怎么没有一点预兆?记得那次您无缘无故地流泪，我以为您迷住眼了。问您，您说不知咋回事，光想哭。难道那是您的预感?可惜，愚笨的我没有体会到，因为您一向精神矍铄、身板硬朗、吃嘛嘛香，全然不像耄耋之年的老人，朋友都说您才七十多岁呢。您不告而别，把无边的痛苦留给我们。

　　妈妈，您不想再多活几年吗?您不留恋这花花世界了吗?这几年，美丽乡村美丽城市建设得越来越好，咱小县城建成了大大小小一百多座花园、游园，远处您去不了，近处的风景，我可以推着您一个一个地看，还没看完呢!

　　每次逛完花园，我问您美不美，想不想看，您总说“美!这花花世界，谁不想多看几眼!”我翻看看着影集，肝肠寸断，您的笑容宛然如昨。

　　春天，金灿灿的油菜花遍布颍水两岸，灿若云霞的桃花，汪洋恣肆地盛开，仙境一样的黄桥桃花园里，您吻着桃花，笑容灿烂，高兴地像追逐蝴蝶的小姑娘。

　　牡丹园里，月季丛中，海棠树下，樱花雨里，您蹒跚着脚步走在花海里，爽朗的笑声陶醉了春天。

妈妈看牡丹

　　夏天，绿柳拂堤，鲜花织锦。贾鲁河畔，中水利用湿地公园，荷塘里碧玉一样的荷叶高高擎起，洁白的荷花像繁星点点，轮椅上的您笑成了盛开的荷花。

　　县政府西边的正园里枇杷黄了，您目不转睛地望着小鸟啄食。

　　“妈，想吃枇杷果吗?”

　　“酸不酸?”

　　“不酸!

　　我晃晃那棵小枇杷树，掉下来几个，我擦干净递给您，您闻闻，鼻子犟起来，咧着嘴说：“可不酸，还骗恁娘哩!”九十多岁的妈妈聪明着呢，没那么好骗。

　　不过，妈妈虽然脑子好使，也还是上过小孩的当。

　　今年五一，外甥女逗她，让她吃了一把跳跳糖，结果跳跳糖在妈妈嘴里上窜下跳，妈妈有点受不了，就拉下帽子盖住脸，谁也不理了。

　　“姥姥，生气了?”

妈妈生气了

　　“别理我，你这妮子，没大没小，还拿姥姥寻开心。”

　　妈妈生气快，消气也快，当我们让她吃芒果、龙眼时，她又高兴地像个贪吃的孩子，吃得津津有味，眉毛都香成了一弯新月。

　　秋天，我们带您去贾鲁河看红叶，秋高气爽的天空，众鸟高飞，白云悠悠，河边一树树霜染的红叶如霞似锦，红彤彤的叶子经历了春夏，褪去鹅黄、碧绿变得苍老厚重。

　　您忍不住说：“真好看!没有花，叶子也恁好看!”

　　镜头里，姐姐让您和她比心，您呆萌的表情点缀了金秋，我们笑弯了腰，惹得鸟儿偷眼，白云驻足。

　　竹影池畔，那大片大片的粉色云雾一样的网红草铺天盖地，把傍晚的竹影池都染红了。

　　“这是什么花，开这么热闹?” 您问。

　　“粉黛乱子草，又叫网红草。”我答。

　　“啥是网红草，我看像一团云雾。”您不解地问。

　　是啊，像云像雾，这如梦似幻的意境像一抹粉黛陶醉了秋天。爱花的妈妈丰富了花语，成了秋天里最美的风景。

　　您一生爱花，也爱美。

　　这几年，您脸上起了老年斑，每天让我给您剪一段芦荟，用芦荟擦老年斑美容。每次下楼出去玩，您都换上漂亮衣服，对镜梳妆，用水抿一抿翘起的头发，直到每根头发都服服帖帖地驯服了，才肯下楼。

　　这么爱美的您怎么舍得走?

　　您爱吃肉，第一次因心梗住院，医生叮嘱我们不让您吃肉，在医院半个月没让您吃肉，您伤心地说：“不让吃肉，活着还有啥劲头!”

　　您刚能下床，就嚷着让我去买驴肉火烧，馋得像个小孩子。

　　那么多美食，您不想吃了吗?今而后，有好吃的我买给谁呢?

　　妈妈，今天是您离开的第七天，日子长得仿佛一个世纪，我满屋子寻找您的身影，满脑子里都是您的记忆：您慈祥的笑容，响亮的声音，对镜梳妆的动作，贪吃的憨态，蹒跚的步子都不曾离去。您的音容笑貌历历如在眼前，根植在我的灵魂深处，定格在我的生命里。让我如何不想您?

　　床前那双红棉靴，是一个多月前，开车带您去买的，我挑了几双让您选，您相中一双带绣花的，问：“这双有没有红颜色的?”

　　“没有您穿的尺码了。”

　　您很失望，老板又仔细找，终于找到了。

　　“大娘，您真有福!这双鞋就给您留着呢!”

　　您双手捧着红靴，如获至宝，情不自禁地笑起来：“哈哈，我就想要这样的!”

　　妈妈，您像小孩一样盼着过年，您不是要穿着它过年吗?再有十多天就过年了，您怎么就等不及了?这个年我们怎么过?

　　凌晨四点，花未眠，慈祥的您已安然入眠!

　　还有太多的诺言没有兑现，有太多的愿望没有实现，有太多的遗憾让我苦不堪言。妈妈!如果有来生，让我再回做您的女儿，好吗?

　　呜呼哀哉!尚飨!

作者简介：

　　彭庆丽，西华县第一高级中学语文教师。周口市作协会员、理事。有诗歌、散文、小说多篇见诸报刊、自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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