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被辞退了，整天黑乎着脸。

　　冬生倒挺高兴，终于逮着机会和爸爸打一场羽毛球了。

　　爸爸接冬生放学回来，冬生见外面风不大，抓起羽毛球拍，拽着爸爸的袖子，顺手拿了瓶水，朝外走去。

　　来到小区的小广场上，父子俩你来我往，打得有模有样。

　　打着打着，冬生呼哧呼哧地停下来，跑到一边咕咚咕咚灌起水来。

　　“你慢点喝，”爸爸赶紧拦着他说，“你们上体育课，老师没跟你讲过剧烈运动后，喝水要小口小口地喝，或者只是润润唇和喉吗?”

　　冬生点点头，放缓动作，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完了瓶子里的水。提着个空瓶，朝小广场外走去。

　　爸爸转过头，看见小区里那个患半身不遂的女人正坐在三轮上，左手扶着车把，左脚用力蹬着脚踏板，一路歪斜地正要从小广场边上经过。右半边身子形同虚设，右手装在一只棉套袖里，抬在半空，右脚只是象征性地蹬在脚踏板上，完全用不上一点力气，随着左脚向前蹬的惯性，偶尔能转过一圈，大多数的时候仍只是半圈或大半圈。她每天艰难地蹬着三轮车穿行在小区各个垃圾筒之间，扒拉一些能卖的物品，收集起来换些钱。头上戴一顶厚实的毛线织的帽子，脸上脏兮兮的，却总是挂着笑，看不出病痛曾给她带来过苦恼的痕迹。

　　冬生走到广场边，捡垃圾的女人也刚好过来。

　　“奶奶，您帮我把瓶子放到垃圾桶里吧，这里的垃圾桶被人挪开了，我要回去打赢我爸爸，谢谢您!”冬生说着话把空水瓶放进了女人的三轮车箱。

　　“好孩子，加油!”女人抬抬装在棉套袖里的右手，笑着说。

　　冬生跑回小广场，拍拍肚子，笑笑说：“撑着我了，幸亏活动得还不是很剧烈，没事儿，接着打。”

　　爸爸接住冬生打过来的球，轻轻打回去，觉得他的技术精进了不少。不过，他还是关心地说：“动作幅度不要太大，刚喝那么多水，立刻运动对胃不好。”

　　冬生嘻嘻笑着说：“没事的，接球。”

　　爸爸也笑了。

　　“爸，我有点饿了，咱们回家吧。”冬生捡起他没接住的球说。

　　“好，我也累了，回家。”爸爸说。

　　冬生走得挺快，走着走着忽然停住，抛起手中的羽毛球，挥起拍打了出去。然后，他回头大声跟爸爸说：“爸，你快点，来帮帮我，我把羽毛球打到叔叔的椅子下面去了。”

　　爸爸走近了一看，10号楼坐轮椅的小伙子正用手拨动轮子，吃力地向斜坡上攀爬。冬生的羽毛球不偏不倚地躺在了轮椅的后轮下。

　　爸爸紧迈了几步走过去，轻轻松松地把小伙子推了上去，满脸堆笑，说：“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我儿子把羽毛球打到你的轮椅轱辘下去了，没碰着你吧?”

　　冬生也跑过来，捡起斜坡上的羽毛球，挠着脑袋走到小伙子跟前，吭吭哧哧地说：“对不起，叔叔。”

　　小伙子摆摆手，说：“没事儿。”

　　冬生噌地跳下台阶跑走了，仿佛犯了错获得大赦一般。

　　“你慢点，别栽个跤磕着。”爸爸跟在后边说。

　　可话还没落地，冬生又出状况了。

　　“爸，你快来，我的羽毛球飞到车里去了。”冬生站在楼底下的一辆敞着半拉窗户的轿车前大喊。

　　爸爸走过来看了看，说：“这是你解阿姨的车，先放着吧，回头再拿。”

　　冬生嘟着嘴说：“行是行，不过你得先打个电话告诉她一声，这可是家里最后一个羽毛球了。”

　　说着他抬头看了看天，又小声嘟囔：“这天看起来像要下雨或者下雪吧。”

　　“行了，我给你解阿姨打电话，叫她来关上窗户，你小子干的好事。”爸爸掏出手机拨打着电话。

　　冬生蹦蹦跳跳地跑开了，边跑边说：“爸，你一定要把那个羽毛球给我带回家哟，我要先回去写作文了。”

　　冬生身后一颗晶莹的雪花飘飘悠悠从天而降，刮在了爸爸脸上。爸爸瞅着冬生轻巧地钻进楼门，连日来的郁积在心头的阴霾竟随着脸上的雪花一起消融了。

作者简介：

　　赵艳宅，供职于河北省献县教体局，小小说爱好者。有作品散见于《三月三》《小小说大世界》《微型小说选刊》《上海故事》《演讲与口才》等及各地报刊和新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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