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诗仙专栏 | 时光深处有鸡鸣
| 摘要:时光深处有鸡鸣 儿时,每当年三十,母亲总免不了让我在鸡笼的门旁,贴一幅对联:“年年抱早鸡,日日生大蛋”。横批“鸡祥如意”。可以说这幅春联就是母亲辛劳大半辈子的见证。…… |
时光深处有鸡鸣
儿时,每当年三十,母亲总免不了让我在鸡笼的门旁,贴一幅对联:“年年抱早鸡,日日生大蛋”。横批“鸡祥如意”。可以说这幅春联就是母亲辛劳大半辈子的见证。
一、人生得意喜相逢
一个花母鸡,跳上跳下,扑腾扑腾,“咯咯”乱叫,叫的父亲心烦意乱,却叫得母亲心花怒放。母亲伺候它,小心翼翼,茶水一应俱全,生怕因照顾不周而让母鸡啄食正被孵化的鸡蛋。
终于一天天地,幼小的生命破壳而出,一只,两只,三只……圆溜溜的小脑袋,毛绒绒的小肉球、黑亮亮的小眼睛,清脆脆的叽叽声,这一切挠得母亲的心里痒痒的,嘴角的笑意像绽放的迎春花般灿烂。
母亲喜欢一只一只地把它们捧进大大的木盆内,那里已经放好了几个小水槽,迎着阳光轻轻地洒下细磨的小米粒,一场盛大的早春珍珠宴便拉开了序幕。
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个个铆足了劲,只听到稚嫩的鸡喙猛啄木盆底的声音,似乎想要一下子把它啄穿。老母鸡有时看到瘦弱的小鸡仔抢不过,一只黄金脚拨开那个“刺头儿”。母亲每每看到这些吃了个把月还如此瘦弱的小家伙时,便留心了。每次吃完食,总是把它们留到最后,再格外加餐照顾一番,羡慕的让那已被捧进鸡窝的鸡仔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那时家家户户都抱早鸡,为了避免左邻右舍的小鸡仔弄混了,母亲就在每个小鸡仔的额头点上一抹红。一个老母鸡就带着一群“红色童子军”,雄赳赳,气昂昂地在檐前屋后溜达闲逛,哪只别家不懂事的小公鸡胆敢来此活动范围撒野,等待它的将是被啄的一地鸡毛,花母鸡此时的母性和战斗性在时不时的“咯咯”引吭中尽显风流。这不,邻舍唤鸡喂食的声音骤响,一番“打家劫舍”即将上演,而母亲这时也总会拿来一只瓷盆,从里面握出一把,抖抖,洒洒,“啁啁,啁啁”大声地唤叫,看到一窝蜂的红色奔袭而来,甚或有的小鸡仔被撞得东倒西歪,扑腾扑腾的,撞得母亲的心里乐开了花。
夕阳西下,年轻的母亲总喜欢倚在门口,伸出手指,不停地数着,有时数过一遍,再来一遍,生怕丢失了任何一个。看着一只只小鸡仔齐数地跨进了鸡笼,就像在外疯玩的孩子临黑回家一般,这一天也就心安了许多,那脸颊上淡淡的一抹红暖了那些年平淡的时光。
二、天有不测之风云
母亲,一直希望“鸡祥如意”,可偏偏天意弄人。那一天,父母出门在外;那一晌,雷电交加;顷刻,狂风四作,大雨瓢泼。那群业已长得健壮的鸡仔因为大门紧锁,在外东躲西藏,流浪了整整一下午。
母亲再次唤鸡的时候,发现了不对劲,有的瘫在鸡围里打摆子,有的耷拉着眼皮,有的发出软弱无力的喉音,像是被人掐住了嗓子。即使有出来吃食的,也懒洋洋的,啄不了几口,“噗”的一声,稀稀拉拉的鸡屎喷落一地。
父亲紧皱眉头,绷着一张冷冰冰的脸嗔怪到:“整天养鸡,你看看家里到处都是鸡屎,踩了我一脚,死了倒也干净!这鸡围里的鸡屎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一甩手,扔下了铁铲,快速离开了满是粪便味的锅屋。
母亲的嘴角嗫嚅了一下,看着站在一旁瘦矮的我,欲言又止,就这样默默地拾起丢在地上的农具,一铲铲,一筐筐的鸡屎靠自己一个人挑运出去。为了给鸡仔们一个舒适干燥、洁净温暖的家,母亲从锅灶下掏出了柴草灰,给鸡围里垫了厚厚的一层,灰层之上洒上了一层细沙土,最后在这之上又铺盖上了暖和和的干稻草,那一下午,一个人的身影,在鸡围里外进进出出。到了晚上,母亲又当起了医生的角色,把一只只鸡仔捉起来,在它们的翅膀上打上一针药水,那个睡意正浓的村庄里,母亲却一夜难眠。
阎王爷,最终还是索去了过半鸡仔的生命。看着一具具的尸体硬挺挺地躺在鸡围里,母亲这些天来委屈的泪水浸润了眼眶。曾经那些活泼泼,闹腾腾的鸡仔们,就这样一下子没了。母亲,掩埋它们的时候,挖的坑是那么的深,似乎想要把自己的悔痛给深埋。自那以后,院内,屋外,一个临时搭建的草棚在骄阳下洒下了一片荫凉,在暴雨中撑起了一方晴空。
渐渐的,剩下约莫十个的鸡仔们长势越来越喜人,公鸡英姿飒爽,母鸡体态丰盈。母亲总想着逢年过节时,送几只给亲朋好友,自家吃点,再留点待明年报早鸡。
然而天又不遂人愿,在入冬时节,村里来了狡猾的贼,那一夜,鸡笼里鸡声嘈杂,像是受了惊吓,等天亮时才发现鸡笼外的灰土上沾了些许血迹和零散的鸡毛,原来黄狼子昨夜来过。母亲曾下决心为鸡守夜,提个大棒槌躲在鸡笼旁,因为体弱,禁不住长时间冷夜寒气的侵袭,所以这项“守株待兔”的计划也被搁置了。那一个寒冬,黄鼠狼似乎和我家杠上了,十天半个月就丢了一只鸡,看着雪地上留下的黄鼠狼脚印,母亲追踪了好几次,却最终毫无结果。
所幸的是,还剩下了几只鸡,更幸的是,其中还有一只母鸡。母亲自我宽慰到,“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春来抱小鸡,就看你了。”
三、吉祥三宝萱堂心
在雄鸡晨啼和母鸡咯咯的叫唤中,日子就这样滴答滴答地过着,对于鸡,给我印象最深的,可能就是它身上的吉祥三宝:鸡毛,鸡蛋、鸡肉。
鸡毛做成的鸡毛掸子,在母亲的手中不仅仅是用来掸灰尘的,还用来在我身上试试身手的。但我知道,每次母亲责打我的时候,总是用满是鸡毛的一头,随着手臂轻轻的舞动,那凌乱的鸡毛也纷纷起舞,贫淡的日子也就这样在母亲的手中翩翩起舞了。
那时的我,体弱多病,瘦的就像晒干的棉花柴。在成长发育的年龄里,母亲不知从哪打听来一个土方,说是吃正在长身体的嫩公鸡,会让我长个头,而且什么佐料也不能放,盐也不可以,所以那一段时期,每天的午餐对我来说就是地狱般煎熬。看着清蒸好的一盘鸡,我流下了不是口水,而是两汪汪眼泪。咬着牙吃着,不时地丢到外面给猫狗吃,才合力解决了它。母亲,后来发现了这个秘密,那把鸡毛掸子的鸡毛又少了许多,因为我的任性。
在那些母鸡数量可观的年头,母亲总喜欢踱着步子,在屋外的草垛里、鸡笼上的鸡窝里、草棚的沙土坑里时不时转转,特别是听到那一阵阵“咯咯”声,母亲知道,一个草鸡蛋已经量产了,握在手心里的圆滚滚的白,是那么嫩滑,温热,母亲的心似乎也跟着热乎起来。那一碗碗白米粥里,常常掩着三个已剥了壳的水煮蛋,嫩嫩的,香香的。那是我记忆深处最美的早餐。
这么些年来,母亲一直养着鸡,当孙子出世,儿媳做月子的时候。老家的一桶堆积如山的草鸡蛋,一袋三四只养肥的花母鸡,挑在了母亲的肩头,颤颤巍巍地行走在车站拥挤的人群中,尽管当时的她还处于晕车的状态中……
有一天,妻子开玩笑地说,“你儿子鸡蛋都吃腻了,你怎么每天吃不够”。是啊,那是时光深处清贫岁月里最美的乡愁,怎可尝够呢?
近几年母亲眼睛也不好使了,迎风流泪。身子骨也差了,时常腰酸背痛。母亲那“阿啁啁啁啁啁,阿啁啁啁啁啁”的召唤声,虽已远去,但那幅对联里闪耀的三春晖一直沐浴着远在他乡的我。

作者简介:
庙诗仙,江苏睢宁县李集中学高中语文教师。肉体之我,在时光流年中顺流而下,潺潺,淙淙,消失在那天际尽头的归途;性灵之我,却喜欢溯游而上,在前尘往事中,寻找生命的另一种栖息和归宿。有作品入选《师心有痕》《师墨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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