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秋梅专栏 | 唯愿时光能倒流
| 摘要:唯愿时光能倒流 ——写给亲爱的母亲 “娘,今天是星期天,我想去找瑞萍玩。” “爱去哪去哪!不给我要钱就行!” ——这,是三十五年前的对话了。那一年,母亲四十岁,我十五岁。…… |
唯愿时光能倒流
——写给亲爱的母亲
“娘,今天是星期天,我想去找瑞萍玩。”
“爱去哪去哪!不给我要钱就行!”
——这,是三十五年前的对话了。那一年,母亲四十岁,我十五岁。
我和瑞萍是好朋友,相距二十多里地。她曾经送我一个包包,自己亲手绣了花又亲手缝制的。我想回礼,可我又笨手笨脚,只好哀求母亲给我五毛钱,我好买一把糖一把花生什么的。
母亲的态度很决绝,我扭头跑出家门,眼里含着泪,到地里摘了几个西红柿,作为我拜访朋友的礼物。
“二妮,我又屙了,你闻见臭了吗?有空再倒掉吧,反正我也闻不见。”
“娘,我有空。我给你倒掉。”
“二妮,剪子让我弄断了,还能粘上不?”
“能,很好粘。”
——这,是母亲和我今天的对话。这一年,母亲七十五岁,我五十岁。
母亲年纪大了,和我说话变得小心翼翼、柔声低语。尤其是她认定自己拉便便会给我带来麻烦,就卑微地低到尘埃,近似哀求。
我刷好便盆。买了新剪子骗她说粘好了。我的眼泪却经常这样止不住地往下流。母亲啊母亲,我更怀念您粗声大气的时光。
母亲年轻的时候,没有一天不是对我们嚷嚷着的。她曾经因为我爱看小说不帮她干活就撕了我的小说;曾经因为我和弟弟打架就把我们推出家门,吼着“打死一个少一个”;也曾经埋怨星期天下雨我们不能帮她干地里的活;也曾经让我骑车38公里买来农药,不让我休息,接着把药桶子放在我瘦弱的脊背上……
那时候,我经常埋怨母亲不知道疼爱我们。我甚至怀疑自己不是她亲生的,整天站在村头的大土堆上眺望北边的大路,希望看到我的“亲生母亲”,哪怕跟着她去要饭也是愿意的。
母亲刚得病的时候,脾气很差。我和姐姐在医院伺候她吃饭。我给她舀粥,她说想吃馍馍。姐姐给她馍馍,她说想喝粥。一会嫌我们喂的东西太多,想噎死她。
一会又嫌给的少,说不够一口。姐姐是内向型的女子,郁闷地跑到外面哭。我是个外向型的女子,半开玩笑半恼怒地质问母亲:“你怎么不吼你儿媳妇?”母亲大声喊出一句有哲理的话:“人家没有在我肚子里呆过,我的奶水,你们也还不起。”
生病后的几年,母亲无论是跟着我住,还是跟着姐姐住,都是扯着嗓子,支使着我们团团转,不肯让我们有片刻休息。
母亲得病已经二十年了。现在,她一天天地躺在床上,有人进去,只是头扭一下,眼睛间或一轮,其他时间大都闭着眼,只有喉咙里仿佛有痰的齁齁声证明她还活着。
每当尿湿床单、拉了便便,母亲就犹如做了错事一般。今天,弄坏了剪子,更是如此。
我不知道她怎么变得这么小心谨慎,这一点也不像我以前的母亲。
母亲啊,难道您不要我偿还奶水钱了?您抚养我长大,我理应伺候变老的您。您不用心怀愧疚啊。
我给母亲买了一箱奶回来,母亲问我多少钱。不等我回答,又自言自语:“又得很贵,以后不喝了吧?。”我赶忙解释:“不贵不贵,超市搞活动,很便宜。再说,我们的工资涨了,花不完。”
自从嫁到我们家,母亲就受足了贫穷的苦。十五岁的我出去玩,她担心的从来不是我的安全,而是她没有钱可以给我。
平常,她像老牛一样辛勤劳作,有时连吃饭都顾不上,就拿个窝头啃点咸菜,再用手捧着河里的水喝点。好不容易盼到星期天,如果我们都能帮她干点活,她就会显露出难得的温情,为我们烙几张饼改善一下生活。
可是,那时候的我,是多么不懂事啊!她越不给我钱,我越要逃离没有人情味的她,自顾自去维系我们少年朋友的友情。
母亲很节俭,不只是不给我钱,还不允许我挑食。
我偏偏嘴刁,吃饭挑三拣四。母亲炖了白菜,我不吃白菜帮,都剩在碗里。等我玩一会回来,母亲已经把所有的白菜帮吃完了。
我爱吃生葱不吃熟葱,母亲曾恶狠狠地命令我:“以后生葱也不许吃!”我不吃香椿叶,但那是父亲的最爱,母亲就很为难。有时候,母亲做好了饭,我只看一眼,什么都不想吃。母亲便把堂屋门一关,把我往厨房里一推:“想吃啥自己做去。”可是,厨房里除了白菜,还是白菜,我也做不出花样来。因此,我常饿了肚子去上学。母亲,也没有过怜惜。
长大后,我经常埋怨母亲,如果不是她对我照顾不周,那么我不可能连一米六都不到。大哥一米八多,大姐接近一米七。偏偏我,长这么小个,好吃的都让哥哥姐姐们吃了。母亲淡淡一句:“你咋不说你挑食?”
说也奇怪,有了女儿后,我不挑食了。而我们家挑食最厉害的,莫过于母亲。辣了不吃,咸了不吃。黄瓜不吃,怕起脚气;苦瓜不吃,讨厌苦味;香蕉不吃,吃够了。韭菜不吃,吃了烧心;鱼不吃,怕卡着;肉不吃,嚼不动。
每给母亲做饭,我都要发愁。不知给母亲做什么饭,问她,她自己也说不出来。我只好变着花样给她做。萝卜粥、山药粥、梨粥、苹果粥;小米粥、大米粥、玉米粥、疙瘩汤……超市里卖一种没有刺的鱼,解决我一个大难题。鸡肉猪肉牛肉,剁成末,熬到粥里,或放到鸡蛋羹里蒸,母亲很爱吃。
母亲喜欢吃蒸菜,我们变着样吃。马蜂菜、芹菜叶、胡萝卜樱、辣萝卜叶,我们都蒸过。如果能在我的小院里就地取材,哪怕蒸油菜叶、菠菜叶呢,只要能省钱,她就喜欢。
我和母亲开玩笑:“我小时候挑食,您还训我。现在,您老人家怎么也挑食啦?”母亲便回答:“那时候家里穷,啥也没有,能给你做啥吃?现在,我嚼不动了,只要你给我炖烂,我就吃,也不算挑食。”
我参加网络学习,曲阜师范大学给我邮来一张结业证书。母亲看大红的封皮很好看,问是什么。我信口答曰:“奖状!”接着炫耀说:“上班这二十多年,我得的奖状也有上百张了。”母亲便要求我都拿出来贴墙上。
贴墙上?可不是,小时候,我的奖状都是贴墙上的。上初二那一年,发单科成绩奖,我一次得了七张,密密匝匝排着,贴满我家一道墙壁。我以为母亲不喜欢我学习好,因为她经常给我泼冷水,说我贪玩、考不上学。现在看来,她也是喜欢我把奖状拿回家的。我不在家的时候,不知道她有没有抚摸过那些奖状,而能原谅女儿的青春叛逆。
我一边给母亲解释现在为什么不能把奖状贴墙上,一边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更加努力工作,因为母亲喜欢看到我的优秀。
半年前,医生宣告了母亲的病危,说怕是撑不过去一个月了。
我不相信!我坚决不会相信母亲就要离我们而去了。我请求大哥和我家先生把母亲抬上车,历时一小时,来到我们家——我工作的地方。我想过了,即使母亲真的撑不过去,我也要陪她度过最后的时光。
我经常在母亲的床头摆放着鲜花,母亲笑得跟花儿一样灿烂;我经常扮各种样子逗母亲笑,母亲用指头点着我的额头,评价我带假发的样子真丑;我假装责备母亲弄掉了我的筷子,母亲反驳说“俺又不会走,咋能弄掉你的筷子,你咋不说你没放好?”
母亲的饭量渐增,慢慢能坐、能翻身。现在,她已经能扶着床沿站一站。
一下班,我都是一路小跑着前进,因为母亲是我的牵挂。
人家都说孝心孝行能感动天感动地。我不求感动天地,我只求能感动时间老人,让我多陪伴母亲一段时光,多享受娘在家就在的幸福。
当然,如果时光能倒流,母亲又可以大声呵斥我,那我会更幸福!

作者简介:
马秋梅,山东省菏泽市定陶区冉堌镇中学语文教师。教研组长,菏泽市定陶区初中语文兼职教研员。爱读书,勤写作。热爱生活,喜欢记录平凡生活中的小美好。创校刊《冉星》并任主编。文章散见于《菏泽日报》《神州》等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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