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5月的一天，校长找到我：市里明天召开中学语文研讨会，你是教导主任，又担任毕业班的语文课，你去吧。

　　开会回来，我拿着出差单找校长签字，校长说：到市里出差的报销标准不清楚，不就是两毛钱吗?你先拿着，等我问清楚标准了，你再来找我。

　　教师节到了，我问校长报销标准，校长一挥手：不就是两毛钱吗?你急啥?

　　元旦到了，我又找到了校长。

　　不就是两毛钱吗?给不起还赊不起啊?

　　寒假开始了，师生们开始回家过年，我再次找到了校长。

　　不就是两毛钱吗?没有这两毛钱，你就过不成年了?

　　同事们说我碰了一鼻子灰，我感觉我的鼻子早已经被碰扁了。

　　转眼到了第二年秋期开学，我没等来校长给我两毛钱，却等到了学校被合并。乡长知道我喜欢玩笔杆子，他就抽调我去给他写讲话稿。

　　我成了“乡长的人”后，学校的老师都对我另眼相看，有事没事，经常有原学校的老师到乡政府找我。一次，说到老校长，同事问起了我当年出差单据报销了没有，我说，学校也没有了，上哪去报销?

　　听说老校长出事儿，你知道吗?

　　嗯，病了，我昨天跟随乡长看了他一下。

　　咋了?

　　因为老校长是酒场上的一员悍将，所以就……

　　这个校长啊，你想想，你当时是教导主任，是学校里的业务骨干，你和校长还是搭班伙计哩，他安排你出差了，回来却不给你报销路费!这就叫：他吃喝有钱，你报销车旅费没钱;有他吃的肉，却没有你喝的汤儿。

　　有这两毛钱咱富不了，没这两毛钱咱也穷不了;有这两毛钱咱一天过两晌儿，没这两毛钱咱照样一天吃三顿饭!

　　我被抽调到乡政府上班，不在乡政府的编制内，一日，我找会计报销出差单，会计说，没钱!

　　这年夏天，我告诉乡长：学校都放假了。

　　你在乡政府上班，没有暑假。

　　转眼到了秋期开学，校长给我分配了新课，我给乡长告辞，说到报销出差单的事儿，乡长问，当时你咋不找会计?

　　找了，他说没钱。

　　算了，不就是两毛钱吗?

　　这年底，听说乡政府给机关干部职工发过年福利，我去找乡长要福利，门卫见我来了，老远就跟我打招呼：你来的真不是时候。

　　咋了?

　　乡长得了严重的肝病，现在，已经到了癌症晚期，能不能过春节，医生也说不准。

　　我就是问问乡里有钱没有，当时我的出差单据还没有报销哩。

　　咋给你报销啊?会计进去了，新会计才来，多数人都不认识。

　　那好，我去找书记，听说你们乡干部都领过年福利哩，我也来看看。

　　不用看了，我已经替你看过领取福利花名册了，上面没有你的名字，领导说你当时是临时借调人员，不在编制，所以没有。

　　我在这当了一暑假的义务工，他当时咋不说我不在编制，不准干?

　　算了，不就是两毛钱吗?生这气干啥!

　　春节过后，我正在学校上课，校长把我叫到了办公室，校长说，乡政府要开换届会哩，让你去写领导的讲话稿，末了还交待说，去吧，这次管饭吃。

　　噫嘻。我笑了一声，不就是两毛钱的饭吗?我也不是穷要饭的，有啥稀罕哩。

　　这天夜里，我来到乡政府，听说乡长书记都换成了新人，我问办公室秘书，老书记哩?

　　栽了。

　　为啥?

　　经济问题。

　　哎。

　　刚开始，听说他贪污受贿不到一万元，可能判不了刑，结案时，办案人员说，经过细查，书记贪污了一万元，按说，一万元不算多，但加上一万元贪污款滋生的利息，就高出了判刑标准。

　　真有意思!

　　这也叫有意思?法庭上，法官宣读完判决书后问书记：你提拔你弟弟当校长，竟然还收了1000元的喝茶钱;如今，你弟弟喝出了半身不遂，给你送钱却变成了手铐，你还有啥需要陈述的吗?

　　书记答：亲兄弟之间的经济往来不应该算是行贿受贿;若扣除这1000元，我不够量刑标准。

　　法官质问道：你任命你弟弟的校长算不算校长?和你的老表乡长经常公款吃喝，导致乡长肝炎发展成了肝癌，你还和乡长私分小金库，即便扣除你弟弟给你的1000元喝茶钱，你的贪污受贿所得也早已高出了判刑标准。

　　书记不屑：亏了我一个，幸福一家人。

　　你真是个钱迷!

　　不就是两毛钱吗!?

作者简介：

　　赵付友，西平县五沟营初级中学美术教师。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教学之余，笔耕不辍，散文和小说散见于《奔流》《精短小说》《河南日报》等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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