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彩花专栏 | 浮生留记之断舍离
| 摘要:前几天,冬阳和暖,同事邀约出门走走晒晒太阳补补钙,怀着一丝青年离家老年回的疏离感与好奇心,沿着清潩河一路向北。不得不说,实在太陌生了。很多年没有走过这里,这几年久…… |
前几天,冬阳和暖,同事邀约出门走走晒晒太阳补补钙,怀着一丝青年离家老年回的疏离感与好奇心,沿着清潩河一路向北。不得不说,实在太陌生了。很多年没有走过这里,这几年久居城东也从来没有关注过这里,不知不觉间,当年仅剩干涸河床的清潩河居然水清如镜,朱红的木桥映在水中,阳光下的涟漪泛着丝绸般的柔波,恍若江南。沿河的小路草木葱郁,纵是隆冬,垂柳与冬青依然颠覆了记忆中草尽枝枯天地昏黄的冬的衰残。
这么漂亮又洁净的地方,真是散步兼遛狗的好去处。
于是,当即做出一个重大决定:搬家!搬回这个与单位一墙之隔的破家。
说搬就搬。几本书,几件换洗的衣服,仅此。
问题是即便是几本书,几件衣服,到了这个屋子居然无处安放。
这套房子是六层中的四楼,这个六层楼是1993年破土动工的,当初扒掉沿街的一排小瓦房建起这个楼,说是为了解决教研室人员和乡镇工作时间长的教育办工作人员的住房问题。经过这一片儿的时候,总要驻足看看它的进程。一层又一层,倒也不慢。可惜,在最后装玻璃的环节,就那么莫名其妙的停下来了。这么一停,拿到钥匙,就已经到了1996年春节。
房子设计得近乎脑残,厨房、洗手间,窄小逼仄,暗无天日。为擦洗方便,买来白色的小瓷片、买来沙子水泥,一片一片地,就那么自己动手DIY出来了两个干干净净的小空间。
可惜,几年后,儿子要上学,为了更方便,搬到了市区东,很少再回来。近十年,回来的日子屈指可数,据说房门锁坏了几次换了几次,于是连房门钥匙也没有要过。再一次走近这座旧楼,走在低矮的车棚与楼房间狭窄的过道里,看着车棚后墙和楼房后墙因为创卫而涂抹上的这层白灰,好像行走在两排擦了劣质脂粉的老太太中间。楼梯上厚厚的尘土上散落着各色的纸屑,不清楚如今各个楼层是否还有当年的邻居。门口的电表箱没有了盖子,裹满灰尘的电线长胖了像被因解剖而裸露的内脏。
不足四平的小阳台,阳光满满,窗台上积着厚厚的尘土,灰尘在阳光中跳舞,大大小小的快递箱子横七竖八,满满当当,我38码的大脚找不到可以完整落下的地儿。把箱子一个个装进厚厚实实的超大垃圾袋,一个超过25年历史的锈迹斑斑的小鞋架现身了,把它也扔进垃圾袋,几个会议记录在地板上出现了。翻开看看,似乎有几十年历史了。如果后河教育需要回溯历史的话,也许这几个本子可以贡献出去。如果很重要,怎么会在阳台地上?如果不重要,这几十年前的本子怎么会保存到现在?难道是特意留下来的遗物?看看通向阳台的这间卧室墙上一张张儿子爷爷的照片,想了想,还是把本子放在了占据阳台一角二十余年的古老的缝纫机台面上。
客厅的柜子是儿子一岁左右时买的,因为那个与我同路回家叫陈磊的小学生放学后很好奇要跟着来老师家看看后说:呀,老师家真穷呀,屋里啥都没有。
是啊,选择当老师,自然要接受清贫,如果把所有时间都用在备课、上课、改作业、辅导、谈心、写论文……上,难道还想脱贫不成?为了照顾下学生情绪,买回了这么一套柜子。放在了临街的这面墙边。如今,柜子上摆着电视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换的新),微波炉(记不得是啥时候买的),加湿器(印象里好像没怎么工作过)、煮蛋器……它们静静地站在斑驳的桌面上,裹在一层薄薄的灰尘里。
把几个还能想起购买年份的茶渍厚重的杯子丢在垃圾袋里,把堆满茶几的两年前已经过期的各种药丢在垃圾袋里,把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装满烟头的烟灰缸丢在垃圾袋里,把沙发斗里儿子小时候的手工拖鞋扔到垃圾袋里,把伞骨折断下雨天绝不可能拿出来使用的几把破伞扔到垃圾袋里,把几个残缺了布条只剩下骨架的马扎扔到垃圾袋里,把那把看不出颜色的拖把和同样看不出本色的涮拖把槽扔进垃圾袋,把大大小小摆满小玻璃架的牙杯和插满牙杯的长长短短色彩各异的牙刷丢进垃圾袋,把不知道具备哪种功能的软硬不同的破毛巾丢进垃圾袋,把1998年在张家界买的蜡染裙子丢进垃圾袋……
防盗门里边的木门多年没有关过,它始终和墙保持着距离。门后一个木架,架上挂着20年前的一个紫色兜肚,我记得那是在北京买的。墙角竖着长长短短的木条和油渍斑斑的两根排烟筒。我记得那是1996年邻居装修时剩下的木条。被孩子爷爷存起来的目的说是为了给小煤炉生火。小煤炉消失已多年,排烟筒自然也没用了,它们怎么就这么安静地隐藏在门后几十年呢?
发信息询问儿子姑姑沙发旁边破垫子下两包未拆开的丝袜是不是她买的,她说是夏天买的。笑话似的说门后存放着24年前的小木条,她回复说:“有空拉回老家吧,回家烧锅用。”
艰苦朴素,代代相传,红色基因,入骨入髓!每一根细木条都裹满记忆的尘,每一双旧鞋子都透着岁月的痕。多么强大的家庭浸润,多么绵延的代际传承!儿子填报高考志愿时,他一个同学选了考古还是博物馆之类的专业,我当时觉得不可思议,现在想来我依然觉得不可思议,因为我的的确确被事实证明不适合做考古之类的工作,因为我实在看不到被岁月侵蚀得碎屑缓缓掉落的找不到任何实用价值、审美价值或收藏价值的物件在百十平这有限的所谓的家的空间里继续存放的意义。
其实,也许我不应该写下来,因为我想,如果我悄无声息地把它们搬离屋子丢进垃圾箱,也许它们会像它们继续存在也不会被注意到一样继续存在着。
即便备下饕餮大餐,如果餐桌安放在垃圾堆旁,如果不允许闭上眼睛,能咽得下去么?

作者简介:
岳彩花,现供职于长葛市第一小学。中小学高级教师,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中科院认证测量师,长葛市人民检察院未成年人检察工作专家组成员。灵魂和脚步,一直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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