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村有请女婿的习惯，村人称之为吃流席。这和回门宴不同，回门宴只吃老丈人一家，这流席却要丈人的堂兄弟家每家都吃。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敢娶王村的闺女，是需要一定酒量的。

　　二大爷的女儿嫁到了陈占，三天回门时，二大爷发现女婿的酒量不行，三杯酒刚过，脸就红了。这如何吃得了流席，这如何过得了流席这一关?但此时木已成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其实早有人建议取消流席，王家是大姓，村中叔伯兄弟众多，这流席要持续好多天，有时还要一天两家。再加上人家新婚，身体如何受得了?身体受得了，这下一代如何受得了?但二大爷好面子，说流席可以取消，但不能到我家有事了再取消。祖上传下的规矩，不能坏在我的手里。

　　要取消可以，应先确定一个时间，像国家制度一样，到某一天生效，就取消了。二大爷说的有理，于是今年仍吃流席。

　　只是二大爷没料到女婿不能喝酒，就有点闷闷不乐。没点能耐，也敢乱攀王村的亲戚?

　　流席吃了三家，倒也无事。毕竟人家的女婿，自己那么当真干嘛，面子上的事，能过也就过了。

　　第四家是我孬叔，孬叔这人心眼不坏，但眼光浅，性子直，再加上孬婶这两年偏瘫花光了积蓄，脾气更急躁了。

　　这天，新女婿提着礼物到了孬叔家，因过一会儿还要走一家，到了就吃饭，孬叔端着酒壶倒酒。新女婿没见打酒，酒壶却是满的，心知是原来剩的酒，就不肯喝。他不喝，孬叔就不高兴。本来还有一瓶二曲，但这事都知道第一家不能喝多，孬叔就想省一瓶酒，意思意思就行了。但对方一点不喝，显然不够意思。孬叔急了。

　　孬叔一急就忘了场合，“侄子，我们碰一碗。”说完咕咚干了。

　　新女婿一看坏了，前三场顺利，大意了。不得已分三口也喝了一碗，只一口他就感觉这酒不对，起码不是二曲，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喝了。中间这碗还不能放下，不能吃菜。喝完这一碗，新女婿就懵了。两眼泛花，口齿不清。就这样，在孬叔家一口菜没吃。

　　到第二家新女婿就放开了，拉着六叔叫六哥，非要和人碰酒。弄得六叔发作不是，不发作也不是，好容易把客打发走。六婶说，二哥也是好面子的人，看找的啥人，酒量不行吧，脑子也不清醒。

　　这事按说就过去了，谁知还没完。还没出村，新女婿想抽烟。本来他不抽烟，但今天喝多了，就想抽。他把自行车靠在树上，费了好大劲才把烟点上，吸了两口，满嘴辣味，就随手把烟扔了，推车歪歪扭扭而去。

　　这天下午，王村村头的一个麦秸垛着火了，风助火势，为这个无聊的下午增添了滚滚的气势，村人赶到时，已无扑救的必要。人们一看是孬叔的麦秸垛，说啥的都有。也有人说为啥不救救，有人说，麦秸这东西，看着扑灭了，风一吹，又起来了。就这样，在大家的七嘴八舌中，这垛麦秸灰飞烟灭了。一垛麦秸，不是啥主贵东西，但也值几十块钱。

　　第二天，孬叔就召集族人开会，从老二家女婿饭桌上喝酒看牌子到故意点着他家的麦秸垛，五马长枪的说了很多不中听的话。六叔也说，看着挺老实一个人，谁知那么奸猾，说话老差辈儿，还老往自己那边差。直说的二大爷脸上挂不住。最后，二大爷发了脾气：这个孬孙，一辈子不许到王村来。

　　但后来，这女婿还是每年到王村走亲戚，村人见了也都呵呵的打招呼。其时他已在乡教办室上班，村里小孩上学都要用到他。

　　只是，王村再没了吃流席的习惯，谁家女儿出嫁了，三天回门时，同族人都去陪客，饭桌上三叔二大爷的介绍一下完事，至于能不能彼此记住，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作者简介：

　　王玉中，长垣市第十中学语文教师。民刊编辑，河南省作协会员，热爱诗歌、小说，已出版作品集《正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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