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素臻专栏 | 春华秋柿

摘要:小妹来电话:“姐,你来呗,院里红薯、萝卜、花生、大豆、葱等各种菜都没有下脚的地方啦……” 哈哈,我听着小妹那话音,分明是看见了她家满院子的丰收景象。 果不出所料,一……

  小妹来电话:“姐,你来呗,院里红薯、萝卜、花生、大豆、葱等各种菜都没有下脚的地方啦……” 哈哈,我听着小妹那话音,分明是看见了她家满院子的丰收景象。

  果不出所料,一到她家大门口,先是一棵红石榴迎在门口。往院里一看,那真是五谷丰登,像展览摆放的艺术品。除了地上堆放的,四面墙上全是挂的一排排的金黄的玉米,散发着苞谷的醇香。小花畦里红、黄、白的菊花,开得绚丽奔放,为这秋之华章捧上最美的赞扬。

  小院真是热闹,有两只机灵的小狗,还有孙辈儿大宝、二宝俩小子,满院子乱跳。跟妹妹一块择红薯、摔花生、晒棉花、晒谷豆……忙活几天,把小院规整得也总算有个下脚的地方了。算暂时歇口气,小妹拉着我说到村外转转吧。

  秋收后的田野里很安静。嫩绿的小麦苗闪亮着露珠,给人一种滋养新生命的感觉。只走出了一小会儿,就到了接壤邻村。这村叫乔梁屯,刚进村头,眼前一片金黄,听见鸟声喧嚷。这是村头第一户人家门前的两棵柿子树,也是村口的招牌。那柿子树也不知多少年了,长得横枝斜逸,粗壮高大,柿子结得硕果累累,真是村头一景,谁路过都赞不绝口,连声叫好,真是好风景。

  妹妹跟我说:“姐,你还记得城里咱二大娘留栓哥吗,这就是他家——”哦,我脑海里迅速翻出了一个人的模样……

  二大娘是我们家早年间的邻居,在城墙根一块儿住了很多年。留栓行二,个儿不高,赤红脸,墩墩实实,我们便“二哥,二哥”地叫着。

  二大娘生三个儿,数老二不省心。二哥也算命苦,哥仨很小就没了父亲。母亲拉扯他们,日子过得很苦。生计所迫,二哥成了抓鸡摸狗的主。惹事不少,为此二大娘跟着生下不少闲气,日子越过越不行。小三好像送了人,大哥根儿瘸个腿,也没媳妇,在家呆着。二哥挺怪,不少同龄孩子都少招惹他,但我家几个小姐妹挺招他待见,不叫妹妹不说话。有时在一块玩儿还护着我们。我们上学堂,他没上,有好一段时间不见面了。

  有一次,我无意朝他家门缝里望了几眼,里面黑咕隆咚不见人影。我问奶奶,这家人都干啥去了。奶奶说:“走了。”我听得云里雾里,半天弄不明白,啥叫走了,还回来吗?星夜,我和小伙伴捉迷藏也来过这。倚着他家歪脖子槐树,有时藏在他家没有门的黑厨房里。年年月月,真再也没见过。

  后来,突然有一天,二大娘和留栓哥回来了。经不住那个冰冷的家,好像也没待多大会儿就直奔了我们家,“五奶奶,二姑。”一个熟悉的声音喊着我奶奶和娘。我觉得我那一次看见留栓二哥时,他已经长高了一些,仍然圆圆的小赤红脸,浓眉大眼,唇巴上黑黑的还要生出一茬胡须。两家人亲的什么似的,娘和奶奶强留娘俩吃了饭,后来就又走了,一走又是多年。

  这次走后,关于留栓哥家的事,娘和奶奶多了很多谈资。

  有个叫刘付公的大伯哥好歹收留了根儿,二大娘带着留栓就去山东要饭去了。那年头去山东换红薯干子的队伍,不亚于闯关东,山西大槐树迁徙。我娘说,我爷爷的礼帽,我大姐二姐的草帽、小花裙都换成红薯干吃了。我听得稀里糊涂,净想象着小花裙有多好看,可惜了。

  一群一群人把值钱的好东西都在当时的山东换吃的了。路上三五成群都是家乡的人。二大娘有什么好东西换吃的?她和二哥只有挨门乞讨了。

  听说年关留栓在一家,人家舀给他一个饺子,他用冻得通红的小手捧着,村前村后找了好几条街,逢人便说:“俺要了一个饺子,俺要给俺娘吃。”这事儿被传为留栓是个大孝子。再后来实在是被生活逼迫,二大娘带着留栓哥改嫁了。那时他已是一个十几岁的小伙子了。

  留栓也没招惹谁,东乡就有人在后面指指点点,喊他“带肚小”。他明显觉得比人低一等,在干伯家啥时都不能与别人家孩子一样说说笑笑,卑微,压抑。

  有一次,他忍无可忍,打架了,抓得满脸大开花。这可惹了大祸,人家找上门来,指桑骂槐地把二大娘欺侮了一顿。二大娘欲哭无泪,最后还是把二小打了一顿,打完又伤心地哭起来。留栓想,这日子啥时是个头啊……再看看娘,心疼娘,娘还没有吃饭。他做了菜糊涂,又上代销点打了一瓶醋,几滴麻油,咸糊涂浇醋。“娘喝吧,你看好喝不。”娘也是饿了,喝了一碗,再浇点醋,又喝了一碗。这搁平时娘看见糊涂就咧嘴,别说喝两碗了。

  在长长短短别离的日子中,奶奶和母亲对二大娘母子的谈资越来越少,真像断了线的风筝,在我眼前越飘越远……

  “妹妹!”在小妹的介绍中,一声亲切的呼唤,留栓哥推个轮椅在柿子树下出现在我面前。刚才手机只顾惊喜地对着柿子树拍照,镜头中柿树下有个轮椅,没想到竟是留栓哥母子俩。我惊喜得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握着二大娘的手,看她还有先前的模样,只是老了,头发白了,牙齿没了,脸上有笑容,话说得可慢了。

  久别重逢,只见留栓哥虽不是粗粝的农村硬汉,本来圆圆的红脸膛上,眉眼、额间也刻上了风霜痕迹。多年来留栓哥照顾娘一直舍不得丢手。二大娘都九十六岁高龄了。经留栓哥的提醒,她还记得我的娘比她小两岁:“二妹妹(我娘)人可好了,待人亲。五奶奶(我奶奶)待人也亲,都好吧?”我附在她耳边告诉她:“奶奶早已不在了,娘……还好,以前的事记得可清楚,就是面前的事儿,糊涂,手里拿着筷子找筷子。”留栓哥呵呵笑起来:“一样,俺娘吃了啥饭也不知道,就记着老家老邻居。”

  “妹妹,这些年也不见你过来。”“远嫁他乡。”我还告诉哥,这次来妹家小住。留栓哥忙不迭地给我们摘柿子吃,拦也拦不住。他还是早年间的豪爽:“妹妹要吃就吃好的,往高里够,哥个子低,够不着,你俩不来我只有吃低的了。”留栓哥还是当年的留栓哥,尽会说笑。

  迎着阳光,那熟透的柿子饱满又有光泽,一个个像小红灯笼。用二大娘的话说,年年结得疙瘩连蛋。“妮儿来吃吧,吃不完的柿子。”今年第一次吃这么好的柿子,松软、甜香、可口、沁入肺腑,我不觉连连赞赞叹:“二哥,你怎能种出这么好的柿子哇?”

  “说来话长,”我好像听到二哥轻声长叹一声,“那都是早年间的事啦。”

  水果中,二大娘最爱吃柿子。人,好那一口,不可思议。有一次,她病了,几天不吃饭。再问,娘说想吃柿子。这可难住了儿子。买吧,又远又没钱。不知怎样摸到了一个柿子园,拽了人家几个柿子,后被人发现,被数落一顿。

  从此,他发誓要给娘种一棵柿子树。于是在干伯家门前就栽上了一棵柿子树。干伯死后自己又做了上门女婿,条件也有一个:得让我带着俺娘。岳父家无儿,也是善良的人。从此,也算天下太平,身安一方。

  幸运,上门招亲和干伯家是紧邻。小柿子树在母子的目光中一天天长大。第二年一下结了二十个大柿子,看模样又大又圆,平底,像“镜面”柿子。留栓给娘看着,直到快霜冻了才舍得从树上摘下来。一次一个,吃了半冬。

  没想到第二年,这柿子空树,一个也不结了。后来他在当地的王官屯、于洲屯的果园里,听林业局孙技术员破解,才知道是累的。孙指导员讲:“小树树体还没有发育完整,被争夺了大量营养,便元气大伤,以后很难结柿子。”只好,留栓又辗转为娘弄来一棵好柿树苗,栽在院门的另一旁。

  白露霜降,金风送爽。年轮转换中,两棵柿树枝桠交错,友好相抱。先安家的,经过调理又结果了,结的尽管有点少。后安家的,旁逸斜出,大枝小杈,性格张扬,硕果累累。在那万木黄叶萧萧下时,兀自成熟,金黄饱满。不亏了主人的一片苦心孝心,也成了一帧让人陶醉的风景。

  二大娘老了,也吃不了几个柿子,一顿顶多吃一个。留栓就推着娘在树下看风景。每到秋色尽染,母子就在这树下开心地看,看不尽人间的烟云,思念着过去的往事……

  “二哥,这柿子怎么也吃不完哪!”

  留栓哥答:“哪能吃得完,都卖给超市啦。”

  南边路上开过一辆摘柿子的车,有人朝这招招手,有笑声:“哈哈,看人家这树,这柿子咋结的……”

  留栓哥指指那车说:“现在这几天正摘柿子园里那些呢,你嫂子和一群妇女照应着。家这两棵,我想晚一点再卖,让大家都看着,想吃吃,都紧着乡亲,当个看景,瞧个舒心,这一年四季好应熬到这光景,摘了可惜了。”

  哈哈,对心思,留栓哥这农民当的,如今也有这样的境界了。随着时代的大变革,想法都不一样了。怪不得果园的果树修剪得那么规范,这两棵树遮天盖地,自势生长,有点野生形态,看得人真是心花怒放。驻足树前,不光垂涎,身心放松,什么烦恼也没有了,只觉得天好,地好,人好,世道好,感觉心都年轻起来。

  后来我们又随超市的摘柿子的车去柿子园转了一圈。回来我跟留栓哥描述,那红柿叶更好看,满园的秋景秋色。下完了柿子,秋叶可当景看。留栓哥哈哈大笑:“看妹说得好咧,搬家走吧!”

  听着留栓哥爽朗的笑声,我觉得他把几十年的憋屈都笑出心了。

  感动于留栓哥多年分别之后“朋友来了有好酒”的款待。回去的时候,留栓哥给我们摘了一兜儿柿子。他说多年不见了,很想老邻居,有机会能来这里玩,看一看如今新农村的景象。二哥的话像一股暖流。

  这一个秋天,我吃到了最好吃的柿子,看尽了远近最好的柿林。那果子、那红叶都是秋之味最好的底色。春华秋实,传统美德,勤劳,善良,尊老孝道,承载一身。中国国度的生命常青之树,栖息大地,意韵悠远。

  离开他,我还不住回头相望,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看见了树下轮椅,看见了那金澄澄的柿子树。那果实真正到了成熟期,灯笼一样的红柿子,色泽发亮,缀满枝头,福泽村民,照亮了整个村庄。那挥手相送的是留栓哥慈善、祥和的红红的脸膛……


写于二零二零年柿子红了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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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朱素臻,山东省东明县人。文学爱好者。热爱生活,热爱大自然。重亲情,喜欢看书,喜欢抒写内心情感,把日子过得有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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