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久未见面的大人相见时，总会看向彼此身边带着的孩子微微笑着说：“一转眼功夫都长这么大了，真是岁月催人老啊。”当时只觉得是客套的寒暄，后来才发现，这哪里是寒暄，分明是由衷的感叹。

——记我们永远回不去的小时候

　　小时候，我家住在四分之一的四合院里。房子是古旧的青砖大瓦，配着被雨水冲刷得沟沟壑壑的土墙竟让人觉得相得益彰。

　　土墙与厨房交汇的的一角种了一棵香椿树，每逢香椿嫩芽长出来的时候，我会经常在树下流连，看够不够摘一捧出来炒一顿香喷喷的香椿炒鸡蛋。余下的日子香椿树就沦为了几只鸡的窝棚。说不清楚什么原因，它们不太喜欢树下的鸡窝，反而对香椿树情有独钟。冬天干冷干冷的，天空那么高那么远。一群毛色暗沉的鸡哆哆嗦嗦地蹲在枯树枝上，映衬着天边晚霞的残晕。我总觉得很像一幅画。

　　院子里的空地上，奶奶种了几畦蔬菜。冬天除了菠菜依然坚强地绿着，其他的菜都不见了踪迹。其他季节里它们的生命力旺盛得仿佛绝对不会有衰败的一天。蔬菜高低错落着：豆角的藤蔓顺着细细的竹竿往上爬，我不爱那长长的软趴趴的豆角，却独独喜欢淡蓝偏紫色的豆角花。看，多像叶间停留的蝴蝶呀。刚摘下的黄瓜是最好吃的，脆生生、甜津津的，带着黄瓜特有的清香。刚吃完一根，我就又去黄瓜叶子下找寻另一根了，连手背被瓜叶剌红了也顾不得。青葱永远是农家园里必不可少的搭配，哪一盘菜少了葱香，不管是在味道还是在色泽上想必都会减色不少。韭菜就更不可或缺了，它是最好养活的一种菜。只需种一次，便可以割完一茬又一茬。除了高低错落造就的美，奶奶仿佛对色彩的搭配更得心应手。她在一片深绿浅绿当中适时地种上几株茄子，于是便点缀了几点粉紫。她又间或种上几棵番茄，于是红色立刻照亮了绿油油的菜园。她再随手撒下几粒辣椒的种子，你看吧，过不了多久，辣椒就红的绿的一起朝天生长开了。

　　要我说，奶奶该是个天生的美学家。她仿佛嫌着菜园烟火气太盛了，于是在园子的一角种了几株黄色的菊花。这几株菊花花朵硕大如碗口，这朵尚未开罢那朵已然盛开。在我的记忆里仿佛一直在开着，从未凋落。紧挨着它的是一株夹竹桃，据说有剧毒，但是我却很爱它粉色娇嫩的花朵。它的花期也很长，不过冬季的时候要费力挖到大花盆里搬到屋里过冬。

　　院子以外好玩的地方就更多了。东面后院是一个荒园，里面有很多树。高大的乔木也有，低矮的灌木也有。我最爱的是一株歪着长的构树。正是因为它独特的姿势，我们都爱骑在它身上摇晃。它很有耐心，也很有弹性，不管我们怎么晃都不生气，总是乐呵呵地拥抱我们。夏天的时候，我们会去荒园里寻找蝉蜕，这是一味药，据说可以卖钱。我们会兴致勃勃地寻一大把拿回家，期待着卖了钱买糖吃，可是我却不记得卖过，至于蝉蜕去哪里了，也委实记不清了。秋天的时候我们会去树下找被风吹落的枣子。为什么不直接摘呢?一来枣树是有主的，二来嘛，树也着实有点高了。所以最喜欢的就是雨后初晴的早晨了，一夜大雨过后树下总会散落数不清的红枣。

　　西面的院子里人都已经搬走了，倒是有一间屋子不知道为什么放了几大箱子的书。这也是让我颇为诧异的地方。时间久远，什么书已记不得了，只记得每每从破旧的窗户翻身进去，随手乱抓几本出去的新鲜刺激。小孩子总是对一切充满了强烈的好奇心。虽然进去之前总要面对着黑漆漆的屋子深吸几口气，然后逃也似的爬出来，但下次还是想去。拿出来的书好看的就翻着看看，不好看的就叠成各种折纸：青蛙啦，飞机啦，小船啦，面包啦……

　　我家当然也是有邻居的。这该是一段有甜蜜又痛苦的回忆。邻居家是养蜂的。对，蜜蜂的蜂。所以每年总会有甜滋滋的蜂蜜吃。奶奶怕我吃多了坏牙，总会把蜂蜜藏起来。但这有什么关系，我总能找到偷偷地挖一大勺来吃。不过不可避免的每年都要被越界而过的蜜蜂蛰几次。别的地方还好，就怕蛰到眼睛，可就成名副其实的“眯缝眼”了。我家的另一家邻居呢，是先富起来的那部分人，所以在夏天的时候我总爱去他家看电视，谁让他家电视带彩呢。印象最深的是看《三国演义》。主题曲我至今会唱：“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至于当时演了些什么，原谅我当时年纪小。因为看电视太晚回家，所以从他家到我家的那段坡路简直就是我的噩梦，我总疑心路旁堆着的柴堆里会突然钻出一只大灰狼。

　　最喜欢的还是邻居家的小哥哥，他是个发明家。门前的石磨就是他的展台。我记得他的一项发明就是用铁丝穿着一个金属圆盘，下面用蜡烛烧烤，圆盘上放着我们集资买来的水果糖。是那种用红色和黄色纸包着一分钱一粒的水果糖，很好吃。就是夏天会化，有点粘牙。谁买的糖就给谁熬糖稀喝，应该挺甜的吧，要不我怎么会一直记得?

　　……

　　当记忆的闸门打开，过往的一切潮水一般涌来。今夜，小时候的你，小时候的我，会不会入梦来呢?

作者简介：

　　王丽君，荥阳市商隐路小学语文教师。不求此生多伟大，但愿岁月尽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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