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下班回家的路上，火辣辣的太阳几乎要把人烤焦，我汗流浃背，又累又渴，心想：“买个西瓜吧。”

　　今年街头卖西瓜的瓜农似乎格外多，几乎走几步就能见到，你看，家属院的门口就停着一辆卖西瓜的拖拉机。

　　卖西瓜的是个中年男人，还有一位黑黝黝、胖乎乎的大嫂。大哥正躲在拖拉机的阴影里吃午饭。一份用塑料袋兜着的烩面，一个硬硬的凉馒头，吃得津津有味，满脸是汗。见有人过来，大嫂忙热情地招呼道：“大兄弟，买瓜啊?”

　　我随便应了一声，问道：“西瓜怎么卖?”大嫂笑笑，还没说话，大哥就放下筷子，殷勤地接住话头说：“四毛钱一斤，谁来都是这个价。”

　　“一块钱三斤，中不中?”我一边随口还价，一边心里盘算着，三斤西瓜，能省下来两毛钱啊。

　　大哥怔了怔，面露难色道：“大兄弟，不还价，我要的价已经是最低的了。”说着，他随手拿起一个西瓜拍了拍，说：“你看，多好的西瓜。个儿大，滚圆，保证熟，沙瓤，个顶个的甜。你去超市买，肯定不止这个价。”

　　的确，拖拉机上的这些西瓜，一个个个头儿匀称，圆鼓鼓的，绿油油的，煞是喜人。我抱起一个，轻轻拍了拍，一过手就知道是成熟的好西瓜。

　　我装作要走的样子，慢悠悠地对大哥说：“一块钱三斤，到底卖不卖?”

　　“不卖!”他摇摇头，口气很坚决，坐回去，继续就着他的烩面吃馒头。

　　毒辣辣的阳光仿佛金属溶液一样从天上倒下来，热浪袭人。我看着大哥大嫂脸上不断淌下的汗水，口气软下来：“行行行，四毛就四毛吧，我买。”

　　大哥放下手里的碗筷，过来帮我挑瓜。挑好了，一称，四十斤。我递过去一张面值二十的钞票。他找了一张五块的给我。我提醒他：“多找了，找我四块钱就够了。”他说：“大兄弟，你没坚持还价，已经给我面子了。我咋还好意思按四毛的价呢?怎么着也得给你点儿优惠。”

　　这下开始轮到我不好意思了，随口说：“其实，卖西瓜也挺不容易的，这么热的天……”

　　我这么一说，大哥大嫂的眼角不由得湿润了：“还是你们这些识字的人知理啊，大兄弟，你不知道，俺家今年种了六亩西瓜，不说流汗出力，光犁地、浇水，种子、化肥，一亩地合一千多块本钱了，现在西瓜成熟了，但价格太低啊，一斤才几毛钱，连本钱也顾不住啊。出来卖瓜，出力受累，蚊叮虫咬，忍饥挨饿，这都不算啥，就是拖拉机要加油，要修理，人要吃饭，孩子上学要钱，今年闺女考上大学了，得好几千块钱哩，还有家里的老人要看病……四毛钱是最低价，不能再少了……”

　　我不由得为自己刚才的言行羞愧起来。

　　回到家里把瓜切开，绿油油的瓜皮衬着红彤彤的的沙瓤格外好看，咬一口到嘴里，我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这么甜的西瓜。

　　傍晚的时候，空中突然布满了黑沉沉的云朵，一阵狂风过后，黄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大路上很快就变成了一条明亮亮的小河。大雨中，我忽然想起了门口卖西瓜的大哥大嫂，不知道在这样的滂沱里，他们有没有地方避雨，有没有携带遮挡风雨的东西?

　　大雨下了足足有半个钟头才停，街里到处都是水。我从单位出来，回到家里的时候，院门口早已不见了卖西瓜的大哥大嫂的影子。不知道他们今晚会在何处歇息，但愿今晚的蚊虫不要那么凶，让他们好好歇一歇脚吧!

　　我又想起大哥忧心忡忡地面容，他说，拉这一车西瓜出来已经三天了，还没有卖出去一半，家里的西瓜又该摘了，可是车上的瓜卖不完，他们就没法回去，回不去，地里的瓜咋办呢?

　　多买一个西瓜，对于我们每一个人来说，可能是一件无所谓的事，但对于无数个像大哥大嫂这样的瓜农来说，可就功德无量了。为了让他们的孩子及时交上学费，为了让他们的老人治愈病疾，为了他们一年的汗水不白白流下，朋友，去街上买个西瓜吧，今年的西瓜价真的不贵，吃起来也格外的甜。

　　作者简介：葛国桢，许昌广播电视台编辑、记者。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有散文集《燕子飞来》《我的乡土我的村》《舞动的乡村》等，曾获全国报告文学优秀作品奖、河南省“五个一工程”作品奖、全国微型文学大奖赛优秀作品奖、中国乡土文学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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